荀彧的马车直接进了宫。他这辆马车在长安独一无二,守门的卫士认识,核对了门籍就放他进去了。来到尚书台下,荀彧下了车,站在一旁,正准备请天子下车,光禄大夫杨彪从一旁闪了出来。
“文若,最近身体可好?”
荀彧连忙示意天子不要急着下车,以免被杨彪看见,又要多费口舌。他躬身还礼。“多谢杨公关心,身体康健。”
杨彪走到荀彧面门,上下打量着荀彧,轻轻哼了一声:“腿脚呢?”
“也不错。”荀彧说着,还故意跺了两下脚以吸引杨彪的注意力,以免他抬头看。
“既然如此,进出宫门为何不下车?”杨彪虽然没有发怒,脸上却也看不出一点笑容。“你身处嫌疑之地,应当更加谨慎才是。万一宫里出了什么事,你便浑身是嘴也说不清楚。”
荀彧一惊,连忙深施一礼。“杨公教训得对,是我疏忽了。”
“嗯。”杨彪点点头,转身走开了。荀彧迟疑了片刻,连忙赶上。“冒昧问一句,杨公这是去哪儿?”
杨彪转身看着荀彧,微微一笑。“明天休沐,约了士孙君荣出城一游,陛下不在宫里,我闲来无事,刚刚请了半天假,提前回家沐浴。怎么,找我有事?”
荀彧本来打算和他说说出使关东的事,听了杨彪此言,笑道:“多日未闻长者教诲,自觉鄙陋,不知道是否有幸随杨公听讲?”
杨彪转了转眼睛,笑容在嘴角一展即收。“我是荣幸之至,至于士孙君荣嘛,你自己去说。”
“那就这么说定了。”
荀彧拱手,送别杨彪。杨彪也没多说什么,转身走了。荀彧看着他离开,这才转回来,请天子下车,进了尚书台官廨。天子准备了衣物在此,换上后自行离开。荀彧想了想,又起身出了尚书台,直奔司徒府。司徒府就在宫门外不远,他也不乘马车,步行前往。
——
杨彪验对了门籍,出了宫门,刚刚张望了一下,在对面等待客人的车夫便拥了上来,争先恐后的邀杨彪坐他们的车。虽然杨彪被免职已经一年多,可是在很多百姓眼里,他还是朝廷栋梁,司徒被免只不过是天灾,迟早还会官复原职的。
杨彪掏出一把钱,数出十枚,塞进车夫手中。车夫也不谦虚,接过钱,将杨彪领到自己的车前,殷勤的拉开车门,一扬鞭子,在伙伴们羡慕的目光中渐渐远去。
杨彪坐在车里,看着车外不时闪过的树荫、人影,想着刚才荀彧的异常表现,眼中露出一丝忧色。他刚刚不惑,耳聪目明,又对荀彧的性格了如指掌,岂能不知天子刚刚就在车中。那句话与其说是提醒荀彧,不如说是提醒天子。他倒不是嫉妒荀彧年少得宠,而是担心荀彧被人抓住把柄。人心险恶,仕途艰险,这宫里更是尔虞我诈,防不胜防。荀彧有王佐之才,如果因为这些事被毁了,实在可惜。
荀彧找我有什么事?不会是和山东有关吧?作为袁氏姻亲,作为杨修的父亲,杨彪清楚自己背负的嫌疑有多大,所以他已经对仕途不报希望。如果不是最近接连发生了几件事,局势敏感,他都打算辞官回弘农老家耕读了。荀彧主动找他,这让他很是意外。
“杨公,到了。”马车停下,车夫敲了敲车门,大声说道。
杨彪一惊,这才注意到已经到了里门。他原本是三公,三公有府,不用单独租房,后来被免职,只是一个光禄大夫,就在宫城附近的戚里租了一个房子。说远不远,说近不近,坐车也方便。
杨彪下了车,整理了一下衣服,举步进了里门。里正向他行礼,杨彪也没说什么,只是点点头。他做过京兆尹,认识这几个人,知道他们是京兆尹府派来的探子。正是因为知道这一点,他才特地在戚里租房子,既是主动将自己置于监视之中,也谋求一份安宁。知道戚里是是非之地,闲杂人等不敢轻易接近。
走过两个十字路口,杨彪转向西行,经过那座门前有桃树的小院,院门半掩着,曹彰、曹植趴在门口,正向不远处张望,听到脚步声,两人站直身子,恭恭敬敬地向杨彪行了一礼。
“见过杨公。”
“好。看什么呢?”杨彪停了下来,拍拍曹植的脑袋。“最近读了什么书?”
“乐府。”曹植眨着眼睛,一指对面。“那边新搬来了一户人家,好多书啊。”
杨彪顺着曹植的手一看,那家大门紧闭,不细看还真注意不到换了主人。“你看到了?”
“嗯,好多新书,都是南阳印的。”曹植用力地点着小脑袋。“还有最新版的《说文解字》,香香的。”
杨彪心头一动。他知道南阳新印的《说文解字》风靡长安,很多人都买,即使不读书也想备一套,皇皇一匣,纸张是上等南阳纸,手感绵感厚实,字迹清晰,墨香宜人,被形象的称为书卷气,就算不读内容,拿在手里也是一种非常舒服的享受。不过这书价格不低,每套一金,而且数量不多,都是提前预定的,一般人想买都买不到,他就是因为收到消息迟了,没能买到,只能等下一批货。
“知道是哪位大人吗?”
“不知道,只听说姓黄。”
杨彪记在心里,又和曹植聊了几句,举步向家走去。经过那家时,他留意看了一眼,却什么也没看到,只听到院子里有人的脚步声,但不多,看起来也就是一两个人。杨彪回到家,进了门,却见前院里摆着几个箱子,袁夫人正在安排人将箱子里的东西分类。杨彪看了一眼,有些不高兴。
“又是那竖子派人送来的?”
袁夫人瞥了他一眼。“不是德祖的,是阿权派人送的中秋礼。”她迎了过来,走到大门口看了一眼。“对面搬来一个熟人,你猜猜是谁?”
“谁?”
“黄猗。”
“哪个黄猗?”杨彪愣了一下,突然明白过来。“是他啊,他不是在吕布军中么,怎么搬到长安来了。”
袁夫人翻了个白眼。“看来你是真准备养老了,什么也不知道。天子准备御驾亲征,吕布是骑将,黄猗被孙将军打怕了,不愿随军,辞了吕布军事的事务,要到长安来寻门路。”
“曹家?”
“当然,天子既然要御驾亲征,益州是不可或缺的左膀右臂,丁冲和曹操翻了脸,曹操在宫里缺个耳目,黄猗主动投靠,他自然求之不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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