方庆阳的声音很小,大家都没听到。轻寒因为是正好看向他,从他的唇形上看出来。
轻寒看完了报纸,装作非常害怕的样子连声说道:“天啊,难道我真是白日见鬼了?你们刚才都没觉得这屋子里有异常啊?我进来时觉得这里很冷,现在好多了。”
很冷?办公室内的记者们面面相觑,那个短发女记者甚至裹紧了大披肩,嘴里还说着:“真的很冷啊,我也觉得有点冷。”
“对啊,洪小姐还说老陈是捂着肚子出来的,上帝啊,老陈死的时候肚子是被剖开的,肠子都流了出来,我看不是捂着肚子,是为了挡住肠子,那就是老陈的鬼魂!死不瞑目啊。”
那个眼镜记者非常善于联想。听到这话整间办公室的人都露出恐惧神色,马组长也害怕极了,但为了稳定军心,呵斥道:“咱们可都是读过书的人,科学才是真理,不要说这些有的没的,迷信思想!”
大家都不吭气,就听方庆阳悠悠地说了声:“洪小姐不是来登广告的吧?”
“那你看我是来干嘛的?”轻寒咄咄逼人。
“是来吓唬我们的。”
轻寒冷笑:“先生,你以为我们大华洋行太闲了是不是?”
马组长一心想要做成这笔生意,急忙打着圆场:“哈哈,洪小姐,这位就是方记者,是老陈……”
马组长的话被憋了回去,他恨不能给自己一个嘴巴,怎么哪壶不开提哪壶呢?大家都要吓死了,提什么老陈。
“哦,原来你就是陈先生说的那个方记者啊。”轻寒故意上下打量着方庆阳,满眼都是防备。
方庆阳当然看出轻寒眼神不善,哼了一声没有再说什么。
“马组长,我有点很重要的事情要和你谈谈。”
轻寒忽然示意马组长到一边,低声说道。
马组长以为要说广告的事情,便指着里间说:“好,那我们进去说吧。”
轻寒跟着马组长进去时还故意看了方庆阳一眼。
过了一会儿马组长送轻寒出来,俩人低声又说了几句,轻寒告辞。
待那位洪小姐离去,方庆阳问:“组长,谈妥了?”
马组长看他一眼:“方记者,好好写你的新闻不要问这些事。”
方庆阳愣了一下,嘿嘿笑着:“我是担心……那个女人,总觉得怪怪的,不像是真正要做生意的人,”
“你能看出什么。”马组长的表情有点厌烦。
方庆阳不再多嘴,坐在自己的位子上,盯着桌面山的纸张早已经神游八方。
这女人到底是什么来头?她是真的看到老陈的鬼魂还是……在故意吓唬我?她到底对我的事情知道多少?
方庆阳越想越坐立不安,他站起身,匆忙将一叠稿纸装进了公文包,说道:“我出去找个线人,看看最近有什么稀奇的事。”
“方记者,有你一封信。”
杂役抱着几封信过来,将封信放到方庆阳案头。
“我的信?”
方庆阳接过信,打开看了一眼,手猛地一抖。旁边的眼镜记者也收拾好东西准备出去,一抬头看到方庆阳的动作,忍不住笑道:“方记者刚才还说不怕呢,现在手都发抖了。”
方庆阳看了他一眼,那眼神冰冷刺骨,眼镜记者脖子缩了一下,心想方记者怎么现在眼神越来越阴冷,好吓人啊。
那信只有薄薄的一张纸,上面写着一行字:不知周之梦为蝴蝶与?蝴蝶之梦为周与?周与蝴蝶则必有分矣。此之谓物化。
而那笔迹,他是无比的熟悉,因为那就是方庆阳本人的笔迹,准确的说是一周前那个方庆阳的笔迹。
之前的方庆阳和现在的方庆阳,相貌一样,高矮胖瘦一样,学识能力都一样,唯一不同的是,现在的方庆阳是一个影子,从曾经的方庆阳身上分裂出来的一个影子。也不能说他是鸠占鹊巢,因为他们都是方庆阳,只是一个是之前,一个是现在。
他能确认,这封信是曾经的那个方庆阳写来的。
他在暗示自己,庄周梦蝶,到底是蝴蝶变成了庄周还是庄周变成了蝴蝶。
两个方庆阳到底是怎么回事。
方庆阳将信团了团塞进口袋,然后翻来覆去的看那个信封。
很新的一个牛皮纸信封,上面只写着沪江晚报方庆阳收,再无废话,也没有发信人的地址姓名。
再仔细检查信封,发现上面没有邮局的邮戳,那么这就说明这封信其实是被人故意扔到门口那个绿色的大邮筒里,这个人是谁?
方庆阳想到刚才那位洪小姐离开时的眼光,还有她到底对组长都说了些什么,组长出来后明显对自己冷漠。
轻寒和马组长说的是老陈其实是叫她直接找方庆阳联系的,但是轻寒听说马组长是管事的人,心想不能绕过马组长,大华洋行打算登半年的广告,好大一笔回扣可以吃,这个就交给马组长。
马组长大喜过望,同时又听轻寒说开始是想找方记者谈这件事,利字当前,马组长立马将方庆阳划到敬而远之的范围,半年的广告多大的油水呢,怎么可能给方庆阳占去,因此出来的时候看方庆阳的眼光就有点奇怪。
方庆阳当然不知道这些,他认为一定是轻寒说了什么,现在又收到原来那个方庆阳的来信,也许这一切都是刚才那个女人策划的!那个女人是故意的。
他将信团了一下,塞进公文包,打算到外面再撕碎了扔掉,然后和马组长打了声招呼,夹着公文包就走出报社。
他先到了大华银行,拿出记者证说自己是陈国明先生的朋友,想打开保险箱,清点陈国明的遗物。
“对不起先生,你有陈国明先生的私人印章吗?”柜台小姐问。
方庆阳离开后心想这已经确定老陈在这里真有一个保险箱,他一个普通记者,弄个保险箱是为什么?
这样想着,他又来到大华洋行附近,转来转去,查看周围的情况。
他看到大华洋行门口写着的办公电话,便转了一圈,找到一家咖啡店,要了杯咖啡,说借用下电话,便往大华洋行拨了个电话,说找洪小姐。
“是洪轻寒小姐吗?”
洋行的人问。
“啊……是。”他并不知道洪小姐叫做洪轻寒。
“洪小姐去沪江那边谈广告的事,还没有回来。”
方庆阳越发糊涂了,看来这洪小姐来谈广告的事情也是真的,那么为什么还有这么多不对劲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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