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书是珍贵的东西,尤其是那些藏本,现在路又不好走,石贤这边确定,石家那边送来却还需要些时间。
因为天气寒冷,最近上楼里抄书的人略有些减少,也因为林温将借走抄书的范围再次扩大,林清婉再去时,楼里坐着的大多数是看书的人了。
手拢在袖子里,偶尔抽出来记下几个要点,然后继续揣怀里。
而家境比较富裕的则在袖子里握着一个手炉,偶尔抽出来都得抖一抖。
林清婉看了微微一笑,对林温道:“门口的热汤要是不够就去吩咐酒楼一声,让他们多熬几锅。”
林温就道:“楼里的人现在喝的倒少,现在大多数是外头那些人喝。”
乞丐,过路的苦力,或是街上辛苦做生意的小商贩,门口的汤多是供应给了他们。
林清婉微微颔首,“再多加一口锅吧,天气越发寒冷了。”
她看了眼柜台后面翰墨斋里围着火炉写字的一群小孩,低声问:“他们如何?”
“资质各有不同,但其中有几个好苗子,放任他们在育善堂可惜了。”
“我会想办法安顿他们的,这个冬天你多照顾一下他们吧。”
林温低声应下。
林家一直有收养孤儿的习惯,
哪怕不能培养成才,把人养大后佃些田地给他们种也不错,既能培养劳力,也是行善积德。
最近育善堂有些动荡,这些孩子近来大多呆在阅书楼,早中晚三餐都由阅书楼包了。
当然,他们也很乖巧,每天都积极的帮忙打扫楼内的卫生,做些力所能及的事。
大部分时候是呆在柜台后面的小翰墨斋里认字。
现在这边翰墨斋的生意很少,毕竟书印的不多,还先紧着阅书楼,所以还属于亏本状态,奈何姑奶奶财大气粗,一点儿也不着急。
反而还给他们找了一帮孩子让他们带。
育善堂正在大修,人员从上到下换了大半,周刺史发了怒,亲自彻查,如今正人人自危,自然没人留意到几个孩子的去处。
育善堂一直过得很苦,以前除了些许大户会在大节日为做善事捐献些东西外,大部分是靠朝廷拨款维持。
但育善堂除了养育十四周岁以下被抛弃的孤儿外,有时还得应衙门要求赡养些送来的孤寡老人。
可以说育善堂一直处于入不敷出的状态,这让管理育善堂的人便是有心贪污,能贪的也有限。
大部分时候他都是找些活儿给育善堂里的人做,贪下他们那点钱罢了。
或者从捐献的东西里顺些东西回去给家里用,因为东西不多,上头的人便是知道也睁只眼闭只眼的放过。
但这次事情闹得有些大。
这两年因为林郡主大方,苏州的大户们也争相大方起来,除了给捐献粮食给灾民外,偶尔也会想起育善堂。
特别是才过去的中秋和重阳,这两个大节大家尤爱做慈善,哪怕林郡主不在苏州,林氏和林家别院也跟着捐了不少东西。
于是育善堂便难得的丰盈起来,这其中大部分是粮食,但因为考虑到冬天快到了,各家都捐了不少布匹,尚家和钱家甚至还捐了不少棉花。
这些事情林清婉一开始不知,但她知道自家捐出了多少布料,所以在看到在阅书楼门口讨汤喝的小乞丐们才会那么惊诧。
天气已经开始转冷,他们却还穿着褴褛的衣裳,所以她才会留下老乞丐。
有时候从正规渠道查事情很难,但问对了人却很容易,比如一直跟这群育善堂的孩子在一起,甚至带着他们一起乞讨的老乞丐。
果然,他不仅知道有人拿了这批东西,连他们是怎么处理的都知道各大概。
因为那些人并不避讳善堂里的孩子,车来了还会使唤他们帮忙搬东西。
但孩子中并不是都浑浑噩噩只会听吩咐的,他们也有心眼,也会偷偷留意和询问。
所以事情只不过瞒着上位者而已,并不能隐瞒育善堂里的人。
然而也没人敢去告,育善堂,这在十多年前就是摆设,因为战乱,育善堂形同虚设。
就是这几年孩子们活不下去不得不离开育善堂自己出去乞讨的也不少,所以哪怕日子难过,至少现在育善堂能供应他们一天两顿的稀粥,可以让他们在这个世道活下去。
可一旦上告,育善堂没了,他们只怕都活不过这个冬天。
林清婉没去育善堂,而是直接找了周刺史。
似乎是怕育善堂里的人被报复,周刺史直接往育善堂里拨了一批粮食,然后以查账的名义收上了育善堂所有的账本,这才把事情查出来。
虽麻烦了些,时间也长些,但那些人并不知道是老乞丐和小乞丐们露了口风才暴露,只以为是他们运气不好,正好撞在了周刺史的刀口上。
与他们合作的商户同样损失惨重,周刺史不问缘由,直接勒令他们把东西还回来,至于从管理者家里搜出来的银子则直接没入府库,以后育善堂有用再支出。
并且公告出去,表示以后再有商户低价从育善堂购买物资,一律以同流合污论处。
物资回来,周刺史开始让人给孩子们做衣裳,顺便拨了一笔钱修缮育善堂,所以近来那边乱哄哄的,那些大孩子还罢,能在工地上帮些忙,年纪小的则有些顾不过来,新派下来的人不熟练,连丢没丢孩子都不知道。
也亏得他们近来都在阅书楼,晚上自己会结伴回去睡觉,不然还得更乱。
等育善堂修缮好,苏州便下起了雪,空气中湿气重,明明风不大,但寒冷还是会透过衣服刺入骨头,好像穿多少衣服都保不了暖一样。
阅书楼的窗关了一半,呆在楼里抄书的人越发少了,但站在书架间埋头苦读的人却越来越多。
因为冷,林清婉已经有两天没去阅书楼了,她推开窗往外看了一眼,见院子里覆的那一层薄薄的白白的雪,她便缩回了手,“大姐儿呢?”
“大小姐还在书房呢。”
林清婉拢了拢身上的衣服道:“去告诉她一声,晚上我们吃锅子,问她想吃什么菜,让厨房准备一下。”
白枫笑着应了一声,转身下去吩咐人去书房里通知林玉滨,才要转身回屋就见惊蛰小跑着跑进来。
白枫吓了一跳,惊蛰现在跟在姑奶奶身边,虽未明说,但他很显然是做大管家培养的,以后只怕要接手林管家。
见他亲自跑来她便知道前面只怕有大事,她想也不想转身便进去找姑奶奶,“姑奶奶,惊蛰来了。”
林清婉微讶,拢着衣服走出内室,惊蛰正站在门口,他跺了跺脚,将脚上的雪舵掉,隔着帘子禀报道:“姑奶奶,前面有贵客来临,您快去看看吧。”
白枫立即回身找了件披风给林清婉披上,在这江南,能让惊蛰不经过禀报便进来汇报的贵客根本没有。
林清婉披了披风与他出去,低声问,“是谁?”
惊蛰眼睛清亮,被冻得通红的脸满是激动,“是姬先生的弟子,姑奶奶,他们随身带来了七辆马车。”
林清婉眼睛一亮,脚下不由加快了速度。
林管家正把人安排在花厅坐下,一叠声的吩咐人上热茶热汤,“公子们先用些热的,姑奶奶马上就来。”
站在一侧的青年已经放下的茶杯,看向为首的中年人。
中年人便知道人到了,不由看向门口。
林清婉疾步进来,待看到屋里或坐或站的二十几个青壮年,不由露出大大的笑容,目光一环便锁定了为首的中年人。
她疾步上前行礼,“可是姚先生?”
姚先生起身回礼,“不敢当郡主大礼,正是姚时。”
林清婉大松一口气,关切的问道:“一路上可还顺利吗,可有人受伤生病?”
林清婉的关怀让姚时面上神色微缓,他笑道:“一切还顺利,不过有几位师弟体弱,所以有些受寒。好在崔师弟知道些医术,现在并无大碍。”
林清婉顺着他的目光看过去,一个着青衫的青年便对她微微行礼,“在下崔凌。”
林清婉目光一闪,又姓崔,还是两点水的名字,她笑问,“崔先生出自崔氏?”
崔凌抬眸看了她一眼,笑着应了一声。
众人看向林清婉,谁知她却转而笑道:“我府中有位大夫,不如让他给病人看看?”
有道:“天色已暗,几位今晚不如就留在这里,等天亮了再作打算。”
众人犹豫。
大家都知道林清婉是寡居,她留着他们几十个大小伙子住在这里只怕会对她的名声有碍。
但往外看了一眼,外面不知何时又飘起了雪花,几人拢了拢衣服,觉得江南比北方还要冷。
林清婉只当他们的沉默是认同,直接让林管家去安排客院。
姚时就尴尬道:“郡主,我们来的人有些多。”
除了他们这二十多个,外头还是留着看守马车的七个师弟,以及一大群下人和护卫。
林清婉却笑道:“姚先生放心,我这别院大得很,住处还是安排得开的。”
她让白枫去厨房吩咐准备晚餐,请他坐下后道:“姚先生要觉得不方便,明日天亮后再入城如何?我家在城中还有一栋住所,那里也宽敞,我平日不住那里,所以诸位可以暂时安顿在那里。”
姚先生闻言,这才大松一口气,点头道:“好,如此就劳烦林郡主了。”
“哪里的话,你们为阅书楼奔波,该是我感激你们才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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