乔冲赶上来,见赵胜都翻着白眼了,气得够呛,急忙上前将上面的人连拽带踹的踢走,将赵胜拉起来,见他还能喘气,便大大地松了一口气。
他转身反手就打了他们脑袋一巴掌,怒道:“蠢货,他现在是我们翻身的资本,把人压死了谁赔得起?”
“好了,好了,”陶甘赶上来阻拦他道:“他们也是心急的,现在人抓住了,先捆起来。”
没带绳子,便有人机灵的友情提供了腰带,至于提供腰带的人则默默地去扯草搓成了带子。
一行人压着赵胜去请功。
现在赵胜在世人眼中已死,可上头当官的都知道这人还在逃呢。
所以一报上去,管着采石场的千夫长不敢怠慢,连忙跑去和上头的校尉禀报。
校尉,校尉想也不想便跑回军营去了,在进城时还犹豫了一下,这事是要去刺史府汇报给王刺史呢,还是汇报给他们的将军呢?
最后还是决定先回军营汇报再说。
虽然他和王刺史毕竟熟,可将军才是他们的直属上司,且新官上任三把火,他也想在新将军面前露一下脸。
林信才到江陵没两天,还在和卢小将军他们交接之中,此时听到校尉来报,很吃了一惊,问道:“果真是赵胜?你们没认错?”
校尉是新提拔的,他道:“拿人的是叛逆赵捷先前的亲卫乔冲,他是见过逆贼赵胜的,应当不会有错。”
“等一等,你说那亲卫叫什么名字?”
“叫乔冲,”校尉顿了顿后道:“将军或许不知,这乔冲也是个名人,当初他被逼无奈跟着叛逆赵捷去了楚国,可他心念大梁,一直假意服从,先前王刺史激赵捷时,他便手刃了逆贼许满投诚,这才获得从轻发落到采石场采石。”
林信就转身把他姑姑的上一封信找出来,看到上面的名字后眼睛微微一瞪,问道:“那乔冲是哪里人?”
校尉一呆,笑道:“倒是巧了,正与将军同出苏州,莫非他是将军旧识。”
林信便含糊道:“差不多,我与你亲自去看看吧。”
姑姑一直忧心赵胜逃了出去,以后会是林氏一大患,现在人抓住了,他正好去看一看。
校尉却想,这乔冲倒是运气奇好,不仅能得王刺史青眼,现在还是新将军的旧识,以后前途只怕不可限量,幸亏近来他待他还算客气,不曾为难过他。
林信带着林生等亲信快马赶到采石场时,乔冲等人正押着赵胜蹲在路边等待消息。
赵胜被人用布带捆着丢在地上,此时他一脸的绝望,浑身都散发着生无可恋的气息。
眼见着就要逃出去了,却功亏一篑,这种打击不是一般人能接受的。
尤其是从乔冲等人口中得知,他大哥已自尽的消息。
赵胜根本不信,却又忍不住怀疑,多种情绪压迫下,他神色便有些癫狂。
林信跳下马时看到赵胜这模样,差一点就认不出来了。
他是见过赵胜的,且还不止见过一次,可从未见过他如此狼狈,一时之间都有些不敢认了。
林信认得他,赵胜却不记得林信,看到他,他还眯着眼打量了一下,见大家都跪下行礼喊将军,便哑着声音问,“倒是年轻,你就是接我大哥位置的人?”
他冷笑道:“卢氏也不过是仗着先辈荣德罢了,不然你那么年轻,何德何能坐这个位置?我大哥从小兵到将军可是努力了十年!”
林信低头看他,淡淡地道:“我不姓卢,我姓林,赵世叔,得罪了。”
说罢一挥手让人将他抬走。
“林?”赵胜一怔,然后挣扎起来,狰狞的去瞪林信,“你姓林,你是苏州林家的人?”
“正是,在下林信,赵世叔或许不记得我了,不过我却是见过赵世叔好几次的。”
“林清婉,林清婉,”赵胜一个激灵回过神来,癫狂的问,“是林清婉干的对不对,这一切都是她做的对不对?”
林信蹙眉,对他直呼姑姑的名字很不悦,林生都不必他吩咐,直接上前往他嘴里塞了一块布,对拉着他的士兵怒道:“还不快拖下去。”
“呜呜呜……”赵胜眼珠子都快瞪出来了,他怒目看向林信,心中如同火烧,是林清婉,一定是她。
当年他借用辽人刺杀她后辽国的细作便损失了一大批,只有她可能摸到他们赵家身上。
尚平哪有那个胆子告发他们,一定是有人威胁了他,且掌握了一定的证据。
是林清婉,一定是他!
林信目中闪着寒光,与林生使了一个眼色,这才转头看向乔冲等人,“赵胜是你们拿住的?”
“是,”乔冲挺了胸膛道:“回将军,是我等合力拿下的。”
林信微微点头,赞许道:“做的不错。”
只有这一句评语,林信没有再说,但大家也兴奋不已,知道将军是记住他们的功劳了。
林信转身离开,对校尉吩咐道:“让他们都回军营吧,我会与他们请功的,虽不至于都恢复原职,但也不能再留在采石场了。”
又道:“一会儿让乔冲来见我。”
他没当场将乔冲叫走,也是为了他好,免得大家以为他独占功劳,袍泽不睦。
校尉不笨,自然也察觉到了这一点,所以林信走了他才宣布这个消息,却是私底下和乔冲道:“回了军营先去拜见将军,将军有话与你说。”
乔冲心下一动,悄声问道:“将军怎么会单独见我,莫非是王大人替我美言?”
校尉却惊奇的看着他道:“你与将军不是旧识吗?”
“旧识?”乔冲满眼迷茫,他不认识新将军啊。
“是啊,你们同出苏州,先前将军还特意问我你的籍贯和入伍时间呢,我问将军你们是否是旧识,将军并未否认。”
乔冲一脑子的浆糊,难道真是旧识,可他好像真的没见过将军啊。
而且他认识这么厉害的人物吗?
他怎么不知道?
乔冲沉思,想起刚才赵胜的话,苏州林氏,苏州只有一个林敢称苏州林氏。
可乔家村都是地里刨食的贫农,他不记得家里跟林氏有旧啊。
乔冲想了一路,最后快要进军营时眼睛才微微瞪大,他隐约听村里的老人说过,好像他们乔家有位姑祖奶奶嫁给了林家一位管事,可那都是好多年好多年以前的事了。
总不会是这份旧吧?
乔冲咽了咽口水,小心翼翼的去主帐拜见。
林信已经把乔冲的履历都调出来了,对照了一下户籍信息,发现果然是同一人,所以看到他时便多了三分柔和,“请坐吧,我想过几日安定下来后便使人去找你,没想到你倒先立了一功。”
乔冲诚惶诚恐的道:“能为将军分忧是小的福分,只不知将军找小的有何事?”
林信便笑道:“你不必紧张,不是什么坏事。”
他拿出一封信递给他道:“这是你父亲托我姑姑送过来的信,你看一看吧。”
乔冲一呆,愣愣的接过。
“你父母一直没收到你的讯息,还以为你出事了,得知了我接任江陵将军,便托我姑姑帮忙寻你。”林信起身给他倒了一杯茶道:“这年头找人难,要找一个小兵更难,我本还以为不好找,却没想到这么容易就找到了你。”
乔冲已经急切的拆开了信,他不认得所谓的字迹,他爹也就粗浅认得几个字,当然也不会写信,可他却认得他父母的写信的口气。
这一看就知道是他爹托人写的信,他眼眶微微一红,看完信后直接“扑通”一声跪在地上给林信磕头。
林信连忙扶住他道:“你这是做什么?”
“姑奶奶大恩大德,小的没齿难忘,将军,小的求您给我几天假吧,我,我想回去见见我爹娘,等再回来,小的一定结草衔环,给您当牛做马。”
林信也多年不回家了,闻言一怔,他蹙着眉道:“现在江陵局势还未稳,你要回去是不可能的,只能等到中秋后,或许会有机会。”
乔冲其实一提完就后悔了,士兵回家探亲哪是那么简单的,有的当了二十年的兵都未必有机会回去,更何况他一个年轻力壮,却又无权利的小兵?
他现在提这个却是得寸进尺了,可突然得到父母的讯息,他实在是太想回去了。
本来心正忐忑,完全想不到会得到这样的回答,他怔了一下后便狠狠地给林信磕了两个头,说再多便显得虚伪了,他只能以行动证明了。
林信对他不太了解,此时倒没想着收服他,而仅仅是因为姑姑所托,所以对他另眼相待,他笑道:“你不必如此,若士兵能回家探亲,到时候肯定不止你一人回去。”
想到军中现状,林信便不由叹息,普通士兵想回家探亲难,也就军官可能性大些,哪怕是低阶的,人走了好歹不怕走了就不回来了。
林信拍了拍他的肩膀道:“努力立功吧,至少在中秋前努力成为一个小旗。”
哪怕手底下只管十个人,那也好歹是有了探亲的资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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