路口一阵骚乱,参与相撞以及最初差点被撞的那辆车车主都忙着停车下来去救人,薛煌的车侧翻在地上,三个男人好容易打开车门,把薛煌从车里面拖了出来,林轩远远地看着,见薛煌身上似乎有些血迹,但还在跟人说着些什么,看样子伤得应该不重。
在这里帮不上什么忙,绿灯亮起后,林轩就从路口这边驶过,继续往前去追薛云琪,因为红灯的耽搁,已经看不到的薛云琪的车子去哪了。
林轩减缓了车速,让小妮子打开导航,瞥了两眼后问:“要不去钱塘江转转?”
姜浅予有些奇怪地道:“你怎么知道他会去那?”
“电视上不都是这么演的?发生了什么事情后,就一个人跑到楼顶河边之类的地方去散发忧郁气质。”
小妮子因为刚刚亲眼目睹的车祸,似乎有点被吓到了,林轩于是想小小地开个玩笑,但并没有什么效果,只换来一个白眼。
按薛云琪刚刚的方向一路往前,却是是钱塘江,林轩也不清楚他到底是去哪里了,索性死马当活马医,驱车来到江边,发现大冷天的居然还有人在这里跑步或者散步,不过比起夏日晚上人流如织的场景相比,人要少太多了。
林轩放缓了速度,沿江边道路上驶过,跑了好半天,依旧没看到薛云琪的身影,只好道:“估计是碰不到了,要不回去吧?”
姜浅予自然没有异议,林轩于是从前面路口掉头,车子转向的时候,就看到左手边道路上,一辆车半截停在绿化带上,后半截停在马路上,车门大开,薛云琪就坐在绿化带的护栏上,双手抱头,垂着脑袋,不知道在干嘛。
“那里那里!”姜浅予显然也看到了薛云琪,伸手指着他提醒道。
林轩应了一声,转向使劲左侧道路中,在薛云琪前方停下车,打开车门走了过去,薛云琪依旧坐在那垂着脑袋一动不动,直到林轩在他旁边坐了下来,他才转头看过来,有些意外地问道:“你怎么会来这?”
林轩听他声音低哑,俊逸的脸庞看起来神色也有些憔悴,而且似乎哭过的样子,眼睛红肿,心中不禁更是疑惑,说道:“陪浅浅去她朋友学校那边吃饭回来,刚好看到你打了苏澈一拳,开车跑了,就跟过来了。”
薛云琪没有说话,只是重新垂着脑袋,不知道在想什么。
林轩叹了一口气,道:“你哥为了追你,闯红灯的时候发生车祸,不管怎么说,先去看看吧。”
薛云琪抬起头看着他,眼神中透出的神色有些复杂,林轩没琢磨出那到底是什么,就听薛云琪问:“会死吗?”
林轩愣了一下,“那倒不至于,不过肯定受伤了。”
薛云琪“哦”了一声,就又重新低下头,不说话了。
林轩陪他傻坐了一会儿,见薛云琪始终一声不吭,只好指了指旁边的车,问道:“你这边是什么情况,没受伤吧?”
薛云琪摇摇头。
不知道刚刚发生了怎样的变故,薛云琪显然是情绪激动下直接跑出来的,并没有穿外套,上身只一件暗红色的高领毛衣,不知道在这边坐了多久,手背耳朵都看得出来被冻得有些泛青色,林轩劝道:“别在这傻坐着了,把车弄下来,去车里。”
薛云琪摇摇头没有说话。
林轩有些无奈,只好起身钻进薛云琪车里,有些费劲地把车倒回了路上,姜浅予见他去弄车,于是从车内下来,帮忙指挥,就是有点越忙越忙,两人好一阵子忙活,薛云琪也是理都未理。
把车倒回路上,姜浅予也没再上车,她今天是针织连衣裙外罩羊绒大衣的穿搭,保暖性比羽绒服差许多,江边分又大,觉得有些冷,于是把拿出围巾来围得严严实实,又把林轩的围巾也给他递了去。
林轩摆摆手示意不用,在薛云琪身旁重新坐下,瞥了眼他在冷风中冻得发青的手脸,又伸手接了过来,对叠一下盖在了薛云琪身上,薛云琪转头看了他一眼,却没有把围巾给拿掉,只是重新垂着脑袋,依旧沉默。
林轩道:“你连个消息都没有就失踪了,大家都挺担心的,不管啥事,你在这里坐着总不是办法,最后都要去面对的。”
薛云琪低声道:“我在哪都一样。”
林轩摇头道:“不一样,这里冷。”
薛云琪吸了一下鼻子,道:“冷的话脑子比较清楚。”
林轩伸手在他肩膀上拍了拍,“别把鼻涕弄我围巾上了,浅浅送的。”
姜浅予又是羞又是笑,没好气地瞪林轩一眼,却见薛云琪忽然抬起头来,脸上表情极是古怪,眼睛里似乎有泪光,瞥了眼林轩,似乎想说什么,嘴唇动了动,却终究一语未发,转头看向路对面围栏后的小区楼栋里透出的灯光发呆。
女生的许多衣物都是看起来冷,其实保暖效果不错,不过在路边站了一会儿,冷风呼啸,姜浅予还是觉得冷,她知道这时候不能催林轩走,正想重新回车里去,忽听薛云琪声音低哑而飘忽,幽幽地道:“你刚刚说的不对。”
林轩怔了一下,问道:“什么?”
薛云琪吸了吸鼻子,淡淡地道:“薛煌不是我哥。”
姜浅予看了眼林轩,名义上的兄妹两人眼神都有些疑惑,就听薛云琪继续说道:“我也是前天晚上才知道,薛煌是我爸,而我叫了十多年的爸,从血脉上来讲,应该是我爷爷。”
姜浅予有点懵。
林轩也有点懵。
薛云琪转头看看两人,脸上浮现出不知道是嘲弄还是别的什么表情,重新低下头,过了半晌才解释道:“薛煌的妈妈在小时候就去世了,后来我爸……薛举又娶了我妈,那时候薛举已经四十多岁,我妈大学才刚毕业,这些年来,薛煌一直跟我妈的关系都不好……”
他说到这儿,又沉默了下去,抬起头看了看林轩,摊摊手,露出一个像哭的笑容,“我也不知道是怎么回事,反正前天晚上,就听薛煌跟我妈吵,我在外面还想去劝来着,结果就听到说我是薛煌的儿子……”
林轩一时无言,过了半晌才问:“那你……”顿了半晌,也不知道该怎样称呼薛举,只好跟薛云琪一样直呼其名,“薛举知道这事吗?”
“应该不知道。”
林轩发现又不知道该说啥了,只好转移话题,“刚刚那个女孩,好像就是之前去现场看你比赛的那个吧?”
薛云琪“嗯”了一声。
“她跟苏澈认识?”
“苏沂,苏澈同父异母的妹妹,跟我以前是同学,关系挺好的。”
林轩大概猜到一些轮廓,该是薛云琪从家里出来后,就去找苏沂了,薛煌显然也在找他,然后通过苏澈找到了人,才有自己刚刚看到的那一幕。
“你总不能在这里冻一夜吧?”
薛云琪不再说话。
林轩道:“我刚过来的时候,有人叫救护车了,薛煌这会儿应该快到医院了,他那不会缺人照顾的,你要是不想回家的话,可以试着独立一段时间,先回基地去吧,不论怎样,生活还是要继续的,好好打比赛,争取不用跟家里拿钱。”
薛云琪又沉默了好长时间,才吸了吸鼻子,“嗯”了一声,站了起来,忽然看了眼姜浅予,然后转头问林轩:“你们两个没有血缘关系?”
姜浅予霎时红了脸,林轩却笑着摊摊手,道:“当然没有。”
薛云琪也笑了笑,回身往自己车上走去,林轩喊了声“等等”,跑过去把自己的围巾扯了下来,这才朝薛云琪摆摆手,“行啦,拜拜,我今晚不回去。”
薛云琪笑道:“我习惯了。”
“记得开手机,走了。”
林轩摆了摆手,上车发动车子先行离去,让姜浅予用自己手机给张三打了个电话,告诉了他薛云琪等会就回基地的事情,让他见到薛云琪后给自己发个消息。
两人回到家中,小妮子抱着呆呆问它还要不要吃东西的时候,张三就给林轩发了消息来,说薛云琪已经到基地了,至于薛煌那边的事情,林轩并不是很关心。
却没想到洗完澡出来后,竟然看到有个薛煌的未接电话。
林轩有些奇怪,不过还是回了电话过去,只响了一声后,就听到了薛煌的声音:“喂。”
林轩笑道:“薛总找我?”
薛煌沉默了一下,然后才问道:“听说是你劝琪琪回去的?”
“刚好遇见。”
薛煌“嗯”了一声,“你们年纪差不多,又是队友,可以多劝劝他。”
林轩苦笑道:“这事好像我劝不了,只能等他自己慢慢调节了。”
薛煌打电话其实就是来试探的,林轩也并未掩饰,这句话已经表明了他知道薛云琪为何如此了,薛煌再度陷入沉默,林轩也不说话,静等薛煌开口。
同样浴后的姜浅予穿着睡衣从房间走了过来,见林轩正在打电话,就冲正趴在林轩身边的呆呆招了招手,去冰箱里拿了个橘子,轻声问道:“你吃不吃?”
林轩冲她张了张嘴。
薛煌终于再次开口,道:“那天晚上事发仓促,后来我再想找他解释,他已经拒绝跟我交流了……”说到这儿,叹了一口气,“你应该知道,我妈很早就去世了,后来我爸又娶了个比我大不了几岁的女人,我自然心里面不舒服,跟她也是互相看不顺眼。”
林轩道:“这些话好像不必对我说吧?”
薛煌叹道:“你说话比我方便些,这件事情算我欠你一个人情。”
林轩没有说话。
薛煌继续道:“我不太记得是什么时候的事情了,只记得那段时间我准备要去留学,晚上我爸谈生意没回来,她还装模作样地催我看书,惹得我烦,就跟她吵起来,原本就互相看不顺眼,最后到了动手的程度,结果……”
饶是他能在网络上公然纳妾,说起这种事情来,也是有些难以启齿,最后含糊道:“总之年轻气盛,做了错事,没想到……那时我还没满十八岁,之后我就很少在家里住,后来她发现怀孕,原本想要去打掉的,还跟我爸吵过几次,孩子终究生下来了……”
小妮子来到沙发上坐下来,竖着耳朵偷听,也不知道偷听到多少内容,还不忘掰着橘子塞进林轩嘴巴里,林轩把甘甜的橘瓣嚼着咽下去,这才道:“你觉得这些事情适合让他知道吗?”
薛煌叹了一口气,过了一会儿才道:“我只想让他知道,就算有错,他也没错。”
林轩道:“我也这么认为,如果有机会的话,我肯定会劝他,毕竟他的状态关系到我们整个队伍的成绩。”
薛煌道:“不论结果怎样,这件事情我欠你一个人情,不过说到底,这毕竟不是什么光彩的事情,还请你代为保密。”
“薛总放心,我也不喜欢乱讲话。”
挂掉电话,就见姜浅予睁着大眼忽闪忽闪地盯住他:“薛煌的电话?他找你干嘛?”
林轩咬住她刚剥好的一瓣橘子抢过来,一边嚼着一边含糊不清地道:“让我劝劝薛云琪,免得他胡思乱想走不出来。”
小妮子斜睨着他,皱了皱鼻子哼道:“骗人!我明明听到他说跟那个女人怎么样怎么样……他真是薛云琪的亲生父亲啊?”
林轩伸手搂住她,笑道:“对啊,就跟我们现在这样,孤男寡女干柴烈火情不自禁……”
姜浅予听他拿薛煌跟薛云琪妈妈的事情来比喻自己俩,气得伸手在他腰上腿上狠狠地掐了几下,剥好的橘子也不给他了,递到呆呆面前,呆呆抬头瞅了她一眼,再瞅瞅橘子,低下头舔了舔自己的爪子,然后继续在脸上抹来抹去,很讲卫生。
林轩已经挂了电话,小妮子就打开了电视,随便找了个脑残综艺看,还笑得跟个傻子似的,过了一会儿,忽然趴在林轩身上问:“那我们以后有孩子了怎么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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