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道士的剑眨眼间已到了徐文山的鼻尖前,他已经感受到了剑尖上传来的丝丝寒意。
这一剑,不寻常。
虽然他并没有和修士战斗的经验,但他能感觉到,这一剑剑意入骨,若是持剑者有杀意,就算剑挨不到身上,自己的身躯也会被凌冽的剑气击穿,若是中了这一剑,剑气会在体内彻底绽开,将躯体破坏得四分五裂!
也就是说,若是那剑头再往前一厘,徐文山的脸会裂成四瓣,就好像橘子一样,就好像寄生兽一样。
凡间剑道高手,能炼成剑气已是顶尖级别的了,但这道士的剑,比剑气还要高一个级别。
此剑天上来,本非凡间有。
就算他能在瞬间使用“石肤术”,并用妖力将石甲的硬度提升到顶级,也挡不住这一剑。
不过他根本没打算挡。
眼前的道士是筑基期的,换算成妖怪的等级就是二级,鹿泽来了还能跟道士斗一斗,自己的身体强度,挨一下都受不了,实力的差距太大了。
换句话说,如果道士想杀他,任何时候都可以杀,在街的那头可以杀,转身的时候可以杀,心念一动,想杀就杀。
但是这道士非要当着他的面,正对着他的时候出剑,这说明他其实不想杀。
所以徐文山根本没打算挡。
他不仅不挡,他还气定神闲。
正在电光火石之间,之前自己对二狗子说过的一句话钻进了自己的脑子:“蠢货,之前试你的时候太镇定了!”
所以徐文山果断不淡定了,趴到了地上,还瑟瑟发抖。
徐文山的反应有些出乎道士的意料,从他最初的镇定来看,这人就算不是修士,也应该是个高手,为何此时却伏地求饶,表现得如此狼狈?
剑尖停在徐文山的后脑勺上,没有再往下一寸。
“哼,起来吧。”道士冷笑一声,手指捏个剑决,一挥,那剑便腾空而起,回到了道士背后的剑鞘中。
徐文山还趴在地上,抬头偷眼看到道士收剑后,才畏畏缩缩地爬起来,退到一边。
正在他偷眼看道士时两人冷不丁对上了眼。他只觉得时间好似静止,周围车水马龙的街道消失了,世界变得无比安静,无数本不该属于他的记忆片段纷纷涌入脑海。但是一瞬间过后,他很快回过了神来,再四处张望时,道士早已不见了踪影。
过了一会儿,他浑身冷汗,赶紧走回自己的住处。
……
之前在县衙里,律无忌共排查出七十几个可疑人物,今日,他要一个一个地试过这些人。
徐文山在他的名单中,是嫌疑比较大的一个,但出乎意料的是,一试之下,对方居然没有一丝修为。
若是身怀修为的修士,一剑下去对方必定会提起法力抵抗,这是本能反应,纵使再克制的人也会暴露。
看来此人不过一介凡人。
他不知道的是,有种玄级小妖的天赋能完美隐匿自己妖力。
保险起见,律无忌还对徐文山使用了一次“摄心术”。
“摄心术”是筑基期之后可以运用的基本法术之一,可以随意获得受术者的记忆,类似于民间流传的“读心术”。
只是这项法术只能对凡人使用。
它有一个致命弱点——若是对身怀法力的修士使用,会造成法术反噬,如对方法力低于你,施术者不仅无法读取到记忆,反而会泄露自己脑中的记忆,若对方法力高于你或与你平齐,轻则脑筋错乱变成白痴,重则反被受术者思想控制,成为肉傀儡。
刚才律无忌试出徐文山不是修士后,便用摄心术窥视了一下他的记忆,其中只有一些支离破碎的片段,并没有得到什么有用的讯息。
律无忌并没有起疑心,因为摄心术不是对所有凡人都有用的,一些武林高手心防严密,不会轻易被窥探到记忆。
所以他暂时放下了对徐文山的怀疑,打算先把其他嫌疑人一一排除后,再考量他的事。
刚走出没多少步,道士忽然警觉:既然此人是一个武林高手,他又怎会吓得趴在地上,如此失态?
如果身怀武艺,他应该马上做出架势,防备自己的攻击,而不是跪地求饶。
这说明对方在隐藏着什么。
心念一动,律无忌手指轻弹,一点粉末青烟般打到徐文山身上,然后散于无形。
……
徐文山回到了客栈,关上房门后,靠着门坐下来,大口喘着粗气。
刚才律无忌给他带来的压力太大,他在街上一直保持着微笑,直到回到客栈里,才敢露出惊恐的脸色。
刚才律无忌对他使用摄心术后,一些记忆片段涌入了他的脑海中。
所以,他知道了万法观,知道了律无忌,知道了摄心术,也知道了道士在找“盗帅楚留香”。
他还知道,刚才道士在离开之前,在他身上留下了一个记号。这记号始终散发出令人不舒服的气味,凡人闻不到,但对于身怀法力的人来说,仿佛黑暗中的一把火一般明显。
不过他不知道,之所以道士会给他下透骨香,是因为之前他弄巧成拙了。
“透骨香”是万法观研制出的一种特殊粉末,偷偷弹在仇人身上,即使对方走出百里之外,也能通过法术找到。
而且这东西一旦沾上身体,就很难洗掉。
没想到对方对自己看得这么紧。
留给他的时间不多了。
徐文山正坐在地上,用吓人的眼神盯着地面思考时,房间里忽然响起一个声音,把他吓了一跳:“你在想什么?”
徐文山抬头一看,才发现,许京此时正坐在自己的床上。
他进屋时太慌乱,居然连屋里还有一个人都没发现。
许京看着徐文山道:“别用那么吓人的眼神盯着我,我遇到麻烦了,来你这儿避避风头。”
徐文山问:“你怎么进来的?”
“我是县尉的公子,小小客栈老板怎么敢拦我?”
徐文山无语,果然身在他乡,没有任何安全可言。
他问:“你遇到什么麻烦了?”
许京的脸色瞬间变差了。
原来,自那日被家中一小厮非礼后,她的境遇发生了天翻地覆的改变。
本来父亲许忠对此大为恼火,责令家中所有家奴,一定要抓到那人。可是后来却发现,那放肆的下人宋三藏到了主簿府中。
许忠本以为看在同袍之情上,主簿会放人给他,没想到主簿竟拒不放人,还把他派去的人给打了回去。
许忠便上书给县令,请求县令主持公道,没想到县令竟也不帮他,反责备他办案不力。同时,主簿也参了他一本,说他管理不严,才导致了如此重大的盗窃案。
而那可恶的小人宋三,竟然煽风点火,告诉主簿府中众人,许家的小姐被自己非礼了,语句不恭敬之极,简直不堪入耳,卑鄙下流!
这两天来,自己父亲面孔一天天冷下来,最后居然说,反正自己也被那下人非礼了,这事情说出去不好听,趁着传开之前,最好赶紧把自己嫁了。
于是,被羞辱的许京愤而离开了家。若是去找她那些朋友,恐怕会被他们告知自己的父亲,为了避免被抓回去,许京居然鬼使神差地来到了徐文山这里。
虽然名义上,来徐文山这里只是为了避难,但在许京内心深处未尝不是怀有一些小心思?
她觉得,一切的开端,都要怪徐文山,若不是他,自己不会莫名其妙地去穿女装,就不会被那无耻的下人羞辱了。
许京讲完这段故事后,期待地看着徐文山,希望他讲出一点体恤人心的话来。
可是徐文山却说:
“那你躲到这里来,就解决得了事情吗?”
“诶?”
“你躲到这里来,不过是逃避而已。”徐文山冷冷地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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