次日清晨,窗外的天空还是一片黑暗的时候。市公安局家属院十四号楼五层西户,徐宁的家中,已经点亮了灯光。
刚刚三十出头的遗孀顾芳,跟五岁的儿子徐凯旋,已经起床了。
顾芳穿着一身白衣,在给自己的丈夫服丧,而赶来陪伴的亲属,正在帮着徐凯旋往头上戴白色的孝布。
孩子年纪尚小,这个时间根本就没睡醒,好不容易被几个长辈哄得睁开了眼睛,一转眼,看见桌子上父亲的黑白相片。
“我爸啥时候回来啊?”徐凯旋问道。
五岁的孩子,还不太明白所谓生死的意义,在他的心中,父亲只是暂时离开,过不了多久就会回来。
长辈辛酸的说道:“凯凯,爸爸过一段时间就会回来了,你要是想爸爸,今天就好好对着爸爸的照片说话,想说什么就说什么。”
然而顾芳却含着泪,搂着徐凯旋:“他该知道了。儿子,你听好了,爸爸不会回来了,爸爸已经不在了。我们今天,就是去送爸爸最后一程,你要乖乖的,懂吗?”
徐凯旋楞了一下,猛然哭闹起来:“你胡说!我爸不会走的!我爸说了,今年过生日的时候还要带我去儿童乐园玩一整天呢!”
顾芳啪的就是一巴掌打在儿子的脸上,直接把徐凯旋打蒙了,然后厉声说道:“你看看你像什么样子!你是徐宁的儿子!是个男子汉!今天给我好好的,你跟妈妈一起,体体面面送爸爸走!
你知不知道,为了给你爸爸一个体面的葬礼,爸爸的朋友们花了多大的力气,冒了多大的风险!你再这样哭闹,对的起谁!”
五岁的孩子,根本就不能明白这其中的利害关系,但是依旧慑于母亲的威严,只能点着头,乖乖的走到徐宁的像前面,跪下去给徐宁磕头。
看着这个小小的身影,现场的大人们无不动容落泪。这时候,王晓松也已经带着滨莱新区的干部们,走到了门前。
“人都到齐了吧,到齐了的话,我们大家一起对着徐处长的遗像三鞠躬,然后大家一起送徐处长到殡仪馆去。”王晓松说道。
就在这时候,就听见外面忽然有人喊了一声:“等一下!等等我们!”
众人循声望去,就看见有十几个警察,他们的身上穿着熨烫笔挺的警服,带头的一个人,正是徐宁的助手,蒋文。
“徐处长,我带着咱们经侦处的同志们,还有你的战友们,兄弟们,来送你了。我们对不住您,直到今天才过来,您在天有灵,就狠狠骂我们一顿吧。”蒋文说着,带着身后的十几个警员,摘下了头上的帽子。
王晓松站在旁边,慢慢的出现了赞许的表情。事实上他没打算怪罪这些徐宁的小兄弟们,生活不易,他们都是在市局工作,讨生活的人。
从这一点上看来,现场顶着最大的压力的人,其实就是蒋文和他身后的这十几条汉子。之前的几天,他们被压得喘不过气来,但是现在依然顶着压力赶来送徐宁一程,从这一点上看来,徐宁平时没白结交这些同事和朋友。
“好,现在人到齐了,大家都站好吧。”王晓松朗声说道。
徐家的客厅只有二十几平米的样子,现在赶来送别的人,少说已经有了上百人,无数人都站在楼道里面,听着王晓松的‘一鞠躬’,同时对着徐宁,或者对着徐家的方向,深深地鞠了一躬。
最终,队伍出发的时候,王晓松就看见,旁边的门似乎都是虚掩着的,王晓松知道,这样的冰冷的一扇门之后,或许就是一颗送别徐宁的火热的心。
队伍到了殡仪馆,这时候,就看见殡仪馆的馆长,居然亲自站在门口等着。见到王晓松之后,直接跑了过来:“王主任!王主任,有个事情我跟您说一声啊。”
王晓松皱着眉头:“什么事情?你不要告诉我,原先的告别厅我们不能用了!我是提前两天给你打的电话。要是让我发现你骗我,我现在就立刻叫人拆了告别厅的门!”
殡仪馆的馆长苦笑着摇头:“不不不,原先的告别厅是松柏厅。但是松柏厅还是有点小,今天早上,市局方面给我们也打来电话,现在已经挪到英灵厅去了。”
王晓松吃了一惊,英灵厅,是殡仪馆专门提供给因公殉职的公务人员的告别厅,之前王晓松也曾经想过要定那里。
但是为了不刺激对方的神经,把事情搞得太僵,连他都没有想过用那个告别厅。但是现在市局的人,居然主动给他们换成了英灵厅,这就让王晓松非常意外了。
但是很快,王晓松也就想通了。
昨天晚上送花圈的时候,事情就已经被搞大了。而且,毕竟西隆县已经抢先出了尸检报告,证明徐宁是被他杀。
到了这一步,市局要是再不做点态度出来,一旦事情再发酵,光是他们的冷淡态度,就足以让世人用口水淹死他们了。
也罢,他们愿意惺惺作态随他们,反正徐宁配的上用这个英灵厅。
王晓松带着送殡的队伍,来到英灵厅大门外,居然发现,现在英灵厅对面,已经站着了一帮人,这些人也都是一身神色装束,看这样子也是来参加葬礼的。
王晓松往前一步,就看见了对方带头的人,居然是罗超。那个省政协办公厅的副主任,同样也是汪书声的头号狗腿子。
汪书声看见王晓松,微微一笑说道:“王主任,我们又见面了,我们来送送徐处长。”
“滚。”王晓松的声音不高,但是却让罗超和他身后的人听的非常清楚。
罗超打死都没有想到,王晓松居然这么不给面子,脸色大变:‘你什么意思?’
“你知道我什么意思,徐宁在天有灵的话,看到一些违心伪善之徒出现在他的葬礼上,估计会被恶心着。
这我就不说了,如果看见那些害死他的人,那岂不是对英灵的侮辱。”王晓松直言不讳。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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