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老头没让他小女儿等一会儿再去医院,而是说:“你快点儿吧,麻溜的!”
李老头现在的心理,属于是到什么时候说什么话了。
比起大儿子和他那个吃皇粮的儿媳,小女儿离不离婚不重要。
毕竟这老大要是离婚了,才容易让他们老李家发生翻天覆地的变化。
再一个,在李老头看来,江源景那人,别看是个男的,按理说男人才爱一个吐沫一个钉,但是和大儿媳比,还是差一些的。
因为头些年江源景也嚷嚷过离婚,最后咋的了?
他们出面一压制,外加女儿回家赔着小心,看在外孙子的面上,让外孙子哭求三次两次的,不也就那么地儿了。
可大儿媳不同,那是个从小娇生惯养的,估计都没挨过打,还一向在家里说一不二。
大儿子这一巴掌扇过去,以前怎么吵怎么闹都没说过离婚的人,现在吐话了,让他们李家等着瞧,真是让他心里没底儿。
另外,比起另外两个儿子被关着,树活一张皮,人争一口气,那口气出不出更是不重要了。
眼下一宿没合眼的李老头,甚至都恍惚期盼着,这要是一场梦该多好。
免得天一亮,二儿媳会带着孙子孙女登门,三儿媳呢,那是个爱哭唧唧心眼不够用的,也看着他老两口哭,到时候得多犯愁?
就这,还没算俩侄子媳妇和一个外甥媳妇,刚才在派出所门口,都敢跟他们老两口呜嗷喊叫,就差指鼻子破口大骂了。
万一,他们再带着各自的娘家人,登门管他们李家要人……
老李头只想象一下脑瓜都疼,疼的他一抽一抽的。
所以他现在最大的期盼就是:老闺女你赶紧去给江源景哄好了,赶紧去求求江家人。
怎么求不管,先把人放了,这样才能暂停这混乱局面,这几家儿媳妇才能不登门闹。
然后把老大撵走,让老大倒出空来,别来回找人捞弟弟们了,赶紧去老丈人那头。
不是说住院了吗?那徐佩茹不可能在亲爹有病的情况下闹离婚,她得怕给自个儿亲爹气坏了,大儿子就能趁机表现了。
三天两天过去,气消一消的,再跑前跑后照顾,唉,但愿之后就平安无事吧。
以上就是李家老爷子的所思所想,虽说比起儿子,在这紧要关头,女儿那面就显得不那么重要了,但是最起码在心里并没有舍弃。
可坐地上哭嚎的李老太太,她就直白多了。
或许她是有气没地儿撒;
或许多数女人的性情如此,本就爱埋怨人说后话;
或许她是哭懵了;
还或许,她本身作为女人却在心底有性别歧视,至始至终打心眼里就认为,儿子比女儿重要的多。
总之,她指着李文慧一股脑骂道:
“你赶紧走,你是嫁出去的女儿泼出去的水。
你都泼出去了,在那头爱过成啥样过成啥样,你就是死也是他老江家人。
谁让你当初嫁他了?我们逼着你嫁了?活该!
你可倒好,没事回娘家胡搅合,哭、作,这回作吧,非得让我们给你做主。
我和你爸一把年纪了,这些年借你啥光了?
看看现在,要给你大哥家作离婚了,我看你二哥也快了,你三哥要是脑袋得破伤风,李文慧,那我生你真是生出孽来了,当年不如掐死你!掐死你个丫头片子,就没有这些事了!”
“妈?”李文慧含着泪,不可置信地站起身。
李老太太却一拍地面,瞪圆了眼睛,仇视般看向女儿喊道:“妈啥妈,听不懂人话啊?赶紧去!再把你那个……”说到这急喘了下:“存折给我留下,不为你,能有这些事?不得交罚款?你哥哥们出来不得去医院看看?这钱我告诉你,通通都得你掏,你等我们动棺材本啊?美死你!”
老太太这话一落,李老头就和老伴干起来了,李家大儿子也说亲娘,干嘛啊这是?除了哭能不能说点有用的。
李文慧就是在这争吵声中,留下的存折,存折上数额是一万两千五。
这钱,江源景从来就不知道。
这钱,正是李文慧管江源达要的,一笔一笔攒下来的。
怎么攒的呢?
江老爷子在她这呆了三年多,不到四年,凡是有病了,或者感冒咳嗽打针了,花五百她说八百,零七八碎的,买衣服买鞋什么的也是这样报账。
谁能跟她对账?那不是明摆着要干仗,想让老爷子生气嘛,她自然就不怕那事,打电话要钱要的很频繁。
她甚至撺掇着,让公公每年开春和入秋都打提高免疫力的针,打营养针。
这样的话,一来不生病,她省得照顾;
二来,全家都高兴,包括江源景,都觉得她还挺惦记,这不是增添营养嘛,好事,反正也不是她花钱;
三呢,自然是打针就能多要点,有个明目。
大伯哥一向大方,接电话听说老爷子又花钱了啥的,从来没废过话,要五百会给一千的选手,还会每次在挂电话时说上一句:“弟妹费心了。”
李文慧现在把这张存折给了娘家妈,把这费心思攒的钱全掏出来了,她没舍不得,但是她心口疼,因为亲妈说的那些话,让她觉得心脏的地方似有锥子扎。
崔媛媛站在楼栋口喊道:“老姨。”
李文慧哭着鼻涕一把泪一把回眸。
“老姨,现在天还没亮呢,你就要去医院吗?”
“嗯。”
“你听我的,”崔媛媛急跑几步到了近前:“先别去,万一人家那头睡觉呢,你赔礼道歉给人整醒了,还得冲你发火,火上浇油。那浩浩他爷爷身体跟塑料体格子似的,万一再一口气憋住了呢,到时候你就更说不清了。”
李文慧抬起泪眼,心想:好像说的有道理。
崔媛媛继续道:“老姨,你去了,他们不能揍你吧?我担心你,可我要跟你一块去,我怕他们看见我更来气。”
说着说着女孩子就哭了。
李文慧却心暖的一塌糊涂:“快回吧,不用你陪我。”
“老姨,你能给我点钱吗?我怕姥爷和姥姥来病了怎么办,我拿钱买点速效救心丸啥的,以防万一。”
李文慧被亲娘那话伤的再深,那也是亲的,立马打开皮包掏钱,递过去二百块嘱咐道:“对对对,你帮我看着点你姥姥姥爷,别你大舅妈回来给他们气倒了,不行打车去医院找我,啊?”
李文慧消失在夜色中,她想趁着天还没亮,先回家收拾收拾。
但是让她没想到的是,崔媛媛拿着这二百也没再回大哥家,而是去了车站呆着。
崔媛媛觉得,老姨那是亲闺女,都被姥姥给撵走了,到了关键时刻都不行呢,更不用说她这外孙女了,没有眼珠子哪有眼眶子,得赶紧回家,等回到自家,再让她爸打电话问问凭啥她住亲戚家还挨打。
……
天亮了,江男坐在床上伸了伸懒腰,就听到表姐和堂弟在打嘴架。
堂弟喊:“我撒尿呢。”
表姐很冷静的语气:“你撒你的呗,我洗脸又没耽误你。”
“可是你会看到我的小JJ?”
“你才多大点儿,当我愿意看你啊,到底尿不尿?”
随后,门铃就响了,江男一边揉着眼睛一边打开房门。
刘澈手拄着门边说:“猫宁。”
江男打了个哈欠:“猫宁。”
“先洗脸,咱吃饭去。”
江男探头看走廊:“我爸呢?”
“叔叔早就走了,也就五点多钟,给我一巴掌拍醒了,还说句让我睡到自然醒,还有你叔,你姑,他们一起走的,边走边商量要先买早餐再去医院。”
江男很意外,她爸喝成那样,她老叔嗓子都喝哑了,她姑,对,怎么最后一次上饭店交押金钱时,没看着姑姑呢。
这仨人怎么能起这么早?
江男给刘澈放进屋,也没让一让,倒是自己先一屁股坐在沙发上把眼泪擦干,这是困的,打一个哈欠眼泪就往外流。
她说道:“咱几个先吃饭,今天自由活动。”
孙丽捂着耳朵出现,这贴纱布呢不好看,很纳闷地问江男:“啥?不去医院了?到时候他们不得骂咱们啊。”
“不会。”
江男看了眼江浩,心想:他们会很高兴我们没去的,因为今儿那李文慧指定得去病房,到时候……
嗯,其他的事,她不管,包括她老叔会不会心软,懒得参与,反正爷爷降两天血压就走了。
她现在只管江浩,甭扯着弟弟说事,那孩子昨天吓的,睡觉直抖,就差在梦里哭喊爸啊妈啊的。
“走,跟我吃完饭看狗去,我宝贝还不知道什么样呢。”
“狗?”刘澈挑了下眉。
“对啊,我家大黄狗,威风凛凛,以后就叫,嗯,我想想,堂主,这名霸气不?”
又对江浩说道:“你不用撅嘴,害怕就坐在你澈哥车上,让他拉你兜风玩,行不行?”
一行人出发。
同一时间,医院里。
江源达、江源芳、江源景,仨人都看向老爷子。
老爷子已经喝了半杯水,把该说的话说完了,那就是得继续过,而且还得赶紧把李家人放出来,得饶人处且饶人,以后接着当亲家,干嘛弄成仇人。
但奈何没人听他的。
气氛正僵持时,病房门被推开了,李文慧是一路打听找来的,她进屋没敢看向丈夫,而是冲江源达说:“哥,你和姐,咱们都回家住吧,我,呜呜呜,我错了哥。”
然后就捂脸哭了起来。
江源达连瞅都没瞅一眼,冲老爷子说:“爹,我去按按摩,”说完转头就离开了。
江源芳没离开,怕把她爹气过去,得有个留守的。
她微扬下巴,眼睛有点肿,面上带着讥讽的笑说道:“早寻思啥了,你错了,不好使,爱上哪哭上哪哭去,我弟弟说了,重新娶大姑娘,瞧你那德行吧,赶紧给我滚,我看你一眼都膈应!”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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