夏娜觉得自己的大脑里现在是万驼奔腾。
老狼其实是妖族？可这些年来从来没发现啊。而且，也从来没见过老狼表现出任何异于正常人的行为，比如爱吃虫子或者张开双臂做飞翔状。
现在，老狼正顶着那一撮红毛在桌子上来回溜达，并对路元摆在他面前的撕碎的面包和清水表示愤怒和不屑一顾。
“怎么会变成鸟的！”夏娜简直要崩溃，她不远万里赶到了阿穷汉，本以为要在这里进行一场旷日持久的奋斗，哪想到特么的才刚开始准备工作，这混蛋就自己出现了，还是特么从天而降的。
显然老狼也很纠结，大翅膀一扇，将夏娜的手机拍在了桌面上，然后低头用长喙啄了几下。
随后……
气的他一翅膀把手机给扫到了地上。
“这……什么意思？”路元一头雾水的捡起手机递给夏娜，不知道这只鸟到底在发什么疯。
夏娜挠头，不确定的问老狼：“你这是想跟我打字交流？”
鸟头微点。
“但是，你的嘴显然是不能在手机屏幕上打字的。”
鸟爪子很是气恼的在桌面上挠了挠，留下了数道划痕。他怨恨啊，古代那种最落后的电阻屏倒是可以用硬物写划，可等屏幕慢慢过渡到电容屏，乃至如今的光容屏以后，就完全不能再用硬物写划了——这种科技进步对鸟类太不友好了。
虽然很想表示同情和无奈，但这种忍不住想笑的感觉是怎么回事？
夏娜左右张望了一番，见床头柜上竟然还放着一叠信纸，不禁大为意外——如今联网的电子留言屏到处都是，这种古老的纸质留言本几乎要去博物馆才能看到了。
不过，不管古老不古老吧，先拿来用才是真的。
从床头柜上只有纸没有笔可以看出，这叠信纸确实只是摆设。
当然，没有笔没关系，那不是有刚吃完的碗筷嘛。
用爪尖沾着盘子里的菜汤，朗牧艰难的在纸上写着——
来找我？
夏娜点头：“去阴间时顺道查了下你们的资料，结果发现只有你显示异常，前天见到了远哥，他告诉我你来了这里，我就赶来了。”
你这半年，讲。
阅读理解满分的夏娜很容易理解出老狼是要她讲讲这半年来的经历，毕竟用鸟爪沾着油腻的菜汤写字并不是一件多舒服的事情，如果写的太长了，又会导致后面的话还没说完，前面的话就已经干掉而看不清了。
将自己这半年来的经历，挑能说的和朗牧交代了下，夏娜有些为难的看看朗牧那细的跟树枝似的鸟爪子。
朗牧也低头看了看自己的爪子，然后再一次愤恨的挠了挠桌面。
“我想，你应该不会一直维持这个形态，对吧。”旁观了半天的莫染终于开口了。
朗牧飞快的抬头，打量了这个据说正在追求夏娜的少年一番，然后慢吞吞的点点头。
自从夏娜离开永城，这半年来，他都没再收到过她的信息，也只能从新闻上看到和她有关的零星消息，并且还不能确定新闻的真实性。看着她订婚，看着她重回修炼之路，看着她和阴间牵扯上千丝万缕的关系，看着她被阴间冥主求婚……虽然御灵芝是以她的名义驱逐他们，但他们又有谁会真将这件事归罪到她的头上？
他们不放心的是，夏娜会不会被御灵芝蒙蔽而吃亏。不过，现在看来，一切都还不错——除了感情问题比较矛盾点。
“你的意思是……他还能恢复人形？”夏娜惊喜的看向莫染，她正愁万一老狼是中了什么咒术变成这模样可怎么办呢。
莫染点头：“他现在的状态一点问题都没有，恢复人形对他来说，应该也不是难事。看得出来，他的灵魂和这个鸟的身体的契合度并不高，所以，他应该不是变成了这鸟，只是将灵魂附在了这只鸟的身上，并且随时可以脱离。“
“你确定他不是因为没了身体而附在这只鸟身上的？”除了直接被变成鸟以外，夏娜最怕的就是这种情况，要是老狼的身体都没了，她该怎么帮他，帮他买个鸟笼子吗？
“并不是。”莫染摇了摇头，“如果是灵魂被迫剥离原本身体的话，他的灵魂一定会受到一定的损伤，而现在看来，他的灵魂很完整，并没有受伤。”
夏娜这才松了口气，转过身来问朗牧：“你丫什么时候能恢复正常？”
朗牧歪头想了想，重新伸出爪子沾了菜汤写道：“等我。”
然后，他就扑腾着翅膀从窗口飞走，很快就融入了黑漆漆的夜幕之中消失不见了。
“真是……柳暗花明又一村啊。”夏娜长长的呼出一口气，忽然感觉轻松了不少，至少，不用在这个人生地不熟还动荡的地方大海捞针似的去找人了。
“可是，他为什么会变成一只鸟？”路元无法理解，一个出来打工的正常人类，竟然变成了一只头顶红毛的乌鸦，这中间究竟发生了什么不为人知的秘密？这个可怜的年轻人究竟遭受了怎样的摧残和折磨，他的内心究竟有多无助多痛苦？
“喂喂喂，你在脑补些什么？”夏娜没好气的叫醒路元，免得她的大脑又开始上演什么悬疑剧。
不过，不管怎么说，人是找到了，而且虽然有点怪异，但看上去暂时没什么大问题，还是先向蓝安安他们报个平安好了。
变成鸟？听夏娜说完以后，蓝安安诧异不已，紧接着又兴奋起来，问夏娜有没有拍照。得知夏娜竟然忘记了拍照，她觉得自己真的没办法不去鄙视夏娜的大脑反应速度。
“鸟人啊，老狼竟然变成了鸟人，你居然不拍照留念一下，想当初咱们几个，谁的糗样子没被他恶搞过？这可是报仇的好机会。”蓝安安恨铁不成钢的看着夏娜，“难道你忘了你跟丝瓜似的倒挂在树上的照片吗，难道你忘了我掉进河里被小龙虾夹住耳朵的照片吗，难道你忘了靓妞拿错眉粉和腮红化出的诡异妆容的照片吗，难道你……”
“好吧好吧，我错了，问题是我当时受惊过度忘了啊。”
“你好歹也是下过阴间见过世面的，竟然还能被这点儿小场面吓到，你那承受能力也太差了，我简直要鄙视你了。”蓝安安从各方面将夏娜鄙视了一遍以后，才露出放松的笑容道，“没事就好，快点接了他回家吧，国外太危险，尽早回华夏。”
找到了朗牧，而且可以确认除了形态异常以外，他本人并无大碍，夏娜的心整个就放松下来了，也有兴趣搜搜这附近有名的景点，打算转上一圈再回去。
可是……
这附近似乎根本没什么要紧的景点啊——如果某些种植特殊植物的农场除外的话。尤其是，现在是冬天，那种特殊植物的花都还没开，到处冰天雪地的，有什么看头？
“所以，难得出来转一圈，就这么回去？”夏娜有些不甘心的再次刷新网页，可仍然看不到什么新鲜消息。
路元同样郁闷，不过她郁闷的不是没地方可玩，而是她又看到了一个违规的妖族，但本地的妖盟通缉榜上却什么都没显示。钱啊，你为什么要离我而去？
莫染坐到了夏娜身边，好笑的问：“怎么，就那么不想回去？”他看出来了，夏娜想要留在这里，并不是这里有多吸引人，或许不是阿穷汉，而是挨及，或者阿拉叔，甚至南冰洋中间某个浮冰上，只要不回华夏，对于她来说，都是好地方。
“回去过年？”夏娜没好气的哼了一声。
不想回去见那些乱七八糟的人，也不想听那些乱七八糟的废话，虽然因为吴罪的缘故，她现在可以拥有相当大的自由，但只要回去，总难免要面对一些讨厌的人。
过年期间最让人不痛快的，莫过于你总要因为一句“伸手不打笑脸人”而对一些满面微笑向你靠近来的讨厌鬼表现一定的客气。想不明白，如果互相不喜欢，又何必勉强自己去硬撑着笑容去虚与委蛇，难道不能只和自己喜欢的人聚会吗。
“你啊，比小夜还要孤僻。”珏瑟忍不住开口道，“小夜她看上去冷淡，可心里其实还是不拒绝和人接近的。你正好相反，看上去挺好相处，跟谁都处得来，但真正让你接纳一个人，比登天还难。
夏娜嗤了一声：“宁缺毋滥，朋友贵精不贵多。”
珏瑟没吭声，在夏娜脑海里转了几个圈重新安静了下来。正是贵精不贵多，所以，当某个已经真正被你接纳的人背叛你的时候，你所受到的打击才会更大。
“回去吧，就算是回去，也没必要勉强自己去应付那些不喜欢的人。”莫染说着，抿了抿唇，沉默了一阵子才说，“虽然不想承认，但在这件事上，确实那个罪魂会带给你不少便利，只要你想做什么的时候，把他当做借口就行。”
夏娜没应声，她忽然想起那天，吴罪也是一身红衣，笑嘻嘻的说她可以正大光明的拿他当挡箭牌用。
真的很像啊，虽然吴罪的眼角眉梢总是带着些许邪气，举手投足间满是不容反驳的专制，但只看相貌的话，真的很容易把他和莫染搞混。而且，虽然莫染多数时间都显得很温和，但偶尔的一次强硬却会和吴罪格外相似。
“我脸上有什么吗？”见夏娜目不转睛的看着自己，莫染奇怪的问。
“没……就是觉得你长得太嫩了，五百年都不变样子的。”夏娜真心觉得莫染这样会气死一部分号称“冻龄美人”的整容怪的。
莫染笑了，轻戳了下夏娜的额头道：“形态什么的对我没什么意义，一直维持这样，只是想让你见到我的时候可以一眼认出我来——却没想到你已经没了前世的记忆。”
“不要搞得这么浪漫好么。”夏娜忍不住老脸微红，身边有个痴恋你的美少年时刻准备向你表白，这种感觉简直腻死人啊。
哪怕只是一点半星的变化，又如何逃得过莫染的眼睛，见夏娜竟然会不好意思，莫染忍不住起了玩笑的心，故作好奇的问：“那怎么办，只浪不漫好么？”
“停车，我要下车。”喵的，竟然敢飙车，信不信把你给404了。
那俩又开始了！路元绝望的啃着手里的饼干，两眼直勾勾的望着窗外——话说她是不是也该找个小哥哥谈一段刻骨铭心的恋爱看看？咦，门口那是什么？
路元的视线死死黏在路尽头那几点在不断向这边靠近的灯光上，如果她没认错的话，那应该是凯迪拉客吧？这个穷地方竟然也有这么贵的车，而且还大半夜的跑这个小镇子上来？
五分钟后，路元坐在了这辆长到可以让她从前到后翻十来个跟头的凯迪拉客里，而她的小烈也享受到了同样的待遇——停在车的后排。
“老狼，你这是卖身给了恶魔吗，然后每天固定时段变成鸟，其他时间做人类，以此换取了巨额的财富？”夏娜同样坐在车里，感觉自己的大脑已经严重超载了。
被称作“老狼”的青年，真实姓名为朗牧，谁也不知道他的外号是哪一天从“老朗”变成“老狼”的，反正大家早已叫顺口了。此刻的他已经恢复了正常的人类形态，高挑身材，肌肉紧实，曾被夏娜他们戏称不去某些夜店卖身简直糟蹋资源。
“虽然说得不对，但也差不了多少。”朗牧长长的伸了个懒腰，伸手拍了拍夏娜的脑袋，现在他总算不用憋屈在鸟身子里了。
“怎么，你真卖身了？该不会是卖给某个横竖都是一八零的富婆了吧？”夏娜关心的上下打量着朗牧的身体，“吃得消么？”
朗牧顿时瞪了夏娜一眼：“你这丫头小小年纪，脑子里怎么就净装这些东西呢，哥哥是那种人吗……虽然跟卖身也差不了多少。”
夏娜顿时瞪大了眼睛，不是吧，还真卖了？
“你，被初拥了。”莫染这话不是问句，而是陈述。
闻言，朗牧顿时一愣，他这些天不在国内，也没太留意国内的新闻，对这个看上去和夏娜差不了多少的少年并不了解，只以为是夏娜带来帮忙的朋友。但现在看来，似乎这少年并不简单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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