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少只是受了轻伤的北周士卒正艰难的从壕沟之中爬起来,而迎面来的却是雪亮的枪锋。长枪顺着鹿砦的缝隙刺入壕沟之中,起落抽插之间,血色迸溅。
原本就已经被完全打乱节奏的北周军队此时更是已经顾不上那些还在壕沟之中挣扎的同伴,纷纷开始后退。而负责主攻的费也进利声嘶力竭的下达命令,不过军心已乱,想要保持整肃的阵型撤退已经不错,何谈继续进攻?
而尉迟顺及时带着弓弩手顶了上来,箭矢呼啸着扑向鹿砦后面的那些南陈长矛手,可是谁知这些长矛手早在北周军队开始撤退的时候就开始往后撤,一点儿都不贪心。等到箭矢落到刚才他们站着的位置时候,甚至就连那深深壕沟上的木板都被抽走了。
干净利落,行云流水一般的······屠杀。
费也进利看着乱糟糟退下来的兵马,一时间有些出神。而尉迟顺看着那些有不少甚至落在自己人身上的箭矢,也不知道该说什么。
李荩忱只是用一条壕沟就直接屠杀了尉迟迥将近四五百人,其中有跌落壕沟而死的,有慌乱之中被长枪刺死的,甚至还有侥幸捡得一条性命却死于自己人乱箭之下的······尸体堆积满了壕沟,数也数不过来。
而继续向山上,谁知道还有多少这样的陷阱,又需要多少的人命去填?
风带着血腥的气味,传到了站在点将台上的尉迟迥这里。
站在他身边的将领们脸色或是惨白或是铁青,什么都不敢说。最后还是曹孝达率先开口:“将军······”
尉迟迥轻轻捋着胡须,却并没有说什么。
李荩忱的布置可以说即使是尉迟迥都没有料到,不过在这一刻他已经很清楚,眼前的这个并不算很起眼的山头已经被李荩忱经营成了一个巨大的陷阱,而每向上一步就意味着无数的鲜血和人命。
“这就是你的本钱么?”尉迟迥冷冷喃喃自语,“凭借这些就像阻挡某的脚步,你的本事也就未免不过如此······”
“将军?”隐约听见尉迟迥在说什么,曹孝达下意识的问道。
眼前的这座山被李荩忱经营的刺猬也似,旁边那座肯定也好不到哪里去,至于后面的那一座主峰自然只可能有过之而无不及。可是现在看自家将军的神情,似乎并没有感到害怕和担忧?
正在此时,负责进攻的费也进利和尉迟顺快步走过来,同时单膝跪地一拱手:“末将指挥无方,还请大将军恕罪!”
“都起来!”尉迟迥一挥手,“甲胄在身、阳刚之地,无跪礼谢罪之说!”
尉迟顺和费也进利面面相觑,而曹孝达急忙使了一个眼色,两名部将上前搀扶二人,而尉迟顺两人这才反应过来,站直身子,不过依旧面带愧色的低头。
初次交手,南陈的损失微乎其微,而他们却是折损了不少兵马,不过眼下看来尉迟迥似乎并没有想要怪罪的意思。目光在两人身上扫过,尉迟迥沉声说道:“知道你们哪里错了吗?”
“爹······大将军,这李荩忱阴险狡诈,竟然······”尉迟顺当即有些愤懑的抬起头。
“少将军!”费也进利急忙伸手扯住尉迟顺。
“住口!”尉迟迥眉毛倒竖,怒喝道。
尉迟顺和费也进利齐齐打了一个寒颤,急忙再一次拱手低头。而曹孝达担忧的看向尉迟迥,老将军可是很久没有这样怒气冲天了。
“未派斥候、未派前锋,直接大军压上,你们难道以为那李荩忱是白痴,空空在前面布置一道鹿砦让你们去搬开?!”尉迟迥冷声说道,“还有李荩忱既然敢派遣长矛手前出,难道就没有考虑到我们会用弓弩射击压制?对于李荩忱来说,兵员是最重要的,他肯定会考虑尽最大可能保全最多的人马,因此这样得不偿失的事情你认为他会傻乎乎的去做?!”
第一句话是说给费也进利的,第二句话是说给尉迟顺的,一样的重,可以称之为“狗血喷头”。
费也进利和尉迟顺都不敢反驳,而尉迟迥轻轻叹息一声,语气缓和下来:“当然老夫承认老夫也多有不对,终究是老夫疏忽了······”
“罪不在大将军!”费也进利和尉迟顺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头。
之前冷水沟一战,尉迟迥被困山谷数天进退不得,之后老将军便一直将责任全都承担在自己的身上,如果现在这也怪尉迟迥的话,尉迟顺他们这些部下将如何自处?
尉迟迥只觉得心中沉甸甸的,淡淡说道:“罪在谁不重要,重要的是我们要拿下眼前这个山头,一旦拿下来,这罪已经不足为虑。”
“还请大将军允许,末将愿意指挥进攻,一雪前耻!”费也进利当即慨然说道,“李荩忱的陷阱既然已经暴露,自然不能再使用一次。末将必当加倍小心,还请大将军放心!”
“嗯。”尉迟迥轻轻颔首,不过他看到张嘴想要说话的尉迟顺,冷声说道,“你留下。”
“这······”尉迟顺想要说什么,看到自家爹爹凌厉的眼神,只能止住话语。
而尉迟迥转而看向曹孝达:“曹老弟,拜托了。”
“大将军放心!”曹孝达也不含糊,当即应道。
看着曹孝达和费也进利转身而去,尉迟迥忍不住低声说道:“李荩忱的陷阱总是让人难以琢磨,谁能知道接下来又会是什么?”
“阿爹,你为什么······”尉迟顺快步走过来,“孩儿到底是哪一点做的不好,爹爹尽管指正。”
尉迟迥沉默片刻,淡淡说道:“你先把你这急躁的性子收敛一下。和李荩忱对阵,最重要的是要有方寸、知进退。刚才费也进利的撤退尚在控制之中,而你一通乱箭射过去,多少将士枉死?甚至军中阵势都被彻底打乱,将士们因为害怕被自己的箭矢射到而难以保持队形,最终使得撤退变成溃败,这其中的缘由,你自己可清楚?”
尉迟顺讷讷不敢言。
而尉迟迥紧接着说道:“因此在不知道李荩忱还有什么手段之前,某必须让更为稳重的曹孝达顶上去,摸清楚李荩忱的安排布置,才是你这一把尖刀出鞘的时候,为父的用心你又可明白?”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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