现在长安和洛阳之间的联系已经愈发的紧密,中间形成了大量的沿途村寨和城镇,尤其是驰道修通之后,两个城市之间的距离感也就越来越小,逐渐形成以长安和洛阳为端点,辐射整个驰道南北两侧以及两座城市四面八方的经济带。
而这个经济带还将从洛阳向东和向北连接青州、晋阳和邺城,向南连接荆襄,同时从长安也能向南连接巴蜀,之后甚至还可以在长安对接上丝绸之路,从而成为带动大汉整个中原、关中地区快速发展的一条大动脉。
这自然也就使得洛阳城向西,好一番繁华景象。
自然也就不适合设立庄严肃穆、甚至还需要代表皇家威严的祭坛。
至于洛阳城北,那就算了吧。
北邙那是实打实的坟头林立,在这里设立祭坛,敢问你是让陛下祭天还是让陛下祭奠这些过去的帝王将相之流?
所以最后礼部选择东侧,也是没有办法的。
而且选择东侧,也并非没有说法。
日出东方、紫气东来,这些大家都知道。
更重要的是,现在大汉的定位已经逐渐从原来的中央之国变成了东方之国。
随着商贸的发展,大汉的船队逐渐沿着东南海岸线向南之后再折而向西,外面世界的广阔自然也让商贾们震动,随之这些见闻传入国内,让国内对于世界的宽广有了更加深刻的认知。
原来还有那么多我们连听都没有听说过的土地,原来还有那么多我们见都没有见到过的风景。
横穿大漠和戈壁的丝绸之路,一直通往遥远的大秦。
在之前,丝绸之路到底有多长,那大秦又是怎样的国度,来往胡人商队的脚步又延伸到哪里,实际上大家都没有什么概念,毕竟我们是天朝上国,也是世界上最大和最强的王朝,外面的世界必然很狭小而且多半都是蛮瘴之地,和我们又有什么关系?
但是现在不一样了,随着大汉的船队逐渐走过更多的更遥远的路,大家也逐渐意识到,大汉只是位于东方——因为从大汉继续向东就是汪洋大海,大海上固然有那么几个大大小小的岛国,但是岛国之外不还是汪洋大海么,因此称为东方也没问题——而西方还有无数的土地和国度,不管我们是否要征服他们,都必须承认一个事实,那就是大汉并不位于中央。
世界还很大,我们要走的路,无论是发展贸易和结交朋友的路,还是扩张征服的路,都还很远。
当然也正是因为这种地理上的认知逐渐清楚,让大汉百姓收起来自高自大之心。我们的确很强大,但是我们的征途,远远不只是到这九州之地的一统就告一段落了。
朝廷把祭坛设在东方,自然也是想要表明这一层意思。
相比于历朝历代的自吹自擂,大汉朝廷从一开始就把大汉定位为一个位于东方的强大王朝,世界还很大,前辈们没有走完的路,后辈们更要全力以赴,如此一来,一代又一代的大汉子弟们,就会把注意力放在向外扩张和探索上,而不会一直盯着这旧有的土地,争夺来争夺去。
对于礼部的这个决定,李荩忱还是很满意的。
他不得不承认,江总这个家伙脑袋就是开窍。
虽然李荩忱清楚,江总十有八九并不知道自己让大汉继续向外走的想法和打算,但是论察言观色,这家伙在朝堂上敢说自己是第二,那还真的没有人敢来抢夺第一。李荩忱或许什么时候无意间提到了这件事,就被他记在心里,然后直接落在实处。
而今日,是祭坛启用之后的第一次祭祀。
李荩忱将通过这一次祭祀,正式的告知天地、也告知无数倒在天下一统之路上的英烈和先辈们,自己已经完成了对分裂长达三百多年的九州华夏的统一。
之所以乐昌的心情很不错,倒不是因为祭祀本身,而是因为在完成祭祀之后,李荩忱会正式册封李沧海为大汉的皇太子,同时封赏功臣,宣告大汉成为一个国祚后继有人、文治武功熠熠生辉的崭新王朝。
乐昌已经不知道多少次等待着这一天了。
在她的生命中,夫君还有孩子,无疑是不可替代的角色,陛下实现了自己的夙愿,而孩子也能够顺利的成为皇太子、准备在未来继承他的父母留下的万里江山,没有什么比这些更让乐昌高兴的了。
这些年身为皇后,她也同样承担了很大的压力,现在就是一切都修成正果的时候。
跟着李荩忱一前一后上了那辆宽敞的马车,乐昌实际上都一直有些云里雾里。
李荩忱轻轻捏了捏她的手心:“都是汗,母仪天下的人了,什么场面没有见过,怎么还这么紧张?”
乐昌白了他一眼。
真是明知故问,明明知道我这是激动,偏偏还要笑话我。
李荩忱不等乐昌回答,呼了一口气:“天下之大,鲲鹏展翅三万里而不能见其边。朕用尽十年功夫,所获得的,也不过是神州旧有之地,有的时候朕也很累,很想就这么丢下江山和美人逍遥······”
乐昌顿时吃味,抽出手:“那陛下去找美人儿吧,臣妾这黄脸婆还是不要靠上来了。”
“天下虽大,娇花虽多,但都不及乐儿。想当年石头山上,微风吹动,白衣胜雪,时至今日,犹然历历在目。”李荩忱哈哈笑道。
乐昌一时怔住,回想起多少年前的初遇,亦是莞尔。
金风玉露一相逢,便胜却,人间无数。
那个时候的自己,是如何都料不到今天的。
李荩忱伸出手,想要揽住她,不过只要他这么一动,身上叮叮咣咣也不知道什么东西在碰什么东西,顿时有些无奈。
乐昌靠过来,枕在他的肩膀上。
李荩忱微微低头,两人相视一笑。
既像是一对甜蜜的情侣,又像是一对相守相望的老夫老妻。
心中荡漾起的些许涟漪,或许就是幸福的感觉。
李荩忱伸手想要摸一摸乐昌犹然柔滑的脸蛋,但是乐昌抓住了他的手,无奈娇嗔:“都有脂粉呢,弄得乱七八糟了等会儿还得重新化妆,陛下不要乱动,好么?”
李荩忱应了一声,只是握紧了她的手。
马车晃动,车厢里分外安静。
十年生聚,十年奔波。
岁月如梭,此时的李荩忱,分外珍惜这短暂的安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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