玉珩骑着马,行在庄皇后的马车旁边,面上冷肃。
一行人浩浩荡荡下山,马车众多,若不是挂了各家的旗号,还真分不出哪家是哪家了。
行至观门外,抬眼看见了季府马车上的小旗,无阳光下的春风吹冷不吹热,玉七心中随着这风冷成一片,疲惫的移开眼。
行至晌午时,终于下了山到了京城郊外。
谢飞昂一早已派自家小厮回庄子上准备午膳,款待庄皇后与七皇子。
这会儿见着离自家庄子不远了,就驾着马过来,请示玉七:“七爷,先至庄子上用午膳罢。”
这一路也都是打点好的,玉七自然无异议,点首后,又向着马车中的庄皇后相告了一声。
一行人行至谢家庄子前,还未进庄,在不远处看见季府女眷也到了季府的庄子前,正在依次被丫鬟扶着下马车。
谢府庄子大,可让马车与马儿直接进入门,季府的庄子小,只能把马车停在庄前,下车进入。
席善拐着脚,看见那边的季六娘子,朝着自家少爷低声唤了一声:七爷。
谢飞昂坐在马上,一蹙眉,只想一鞭子甩到席善身上。
你家少爷正相思愁断人肠,你还要把他往走火入魔的路上逼,你这是要把你家少爷逼上绝路,烧他浇他烤着他,生生逼死你家少爷啊!
一声七爷让玉珩抬起眸子,顺着席善的目光看去。
皇家侍从众多。
季府各个女眷自然也看见后头过来的皇家人物,停了手上之事,纷纷屈膝福身行礼。
此刻的季云流站在木几上,福身行完礼后正好与玉珩能平视。
玉七看着她行完礼,看着她抬起头。
两人四目相对。
滔滔心事在这一刻席卷而来,把玉珩全心都淹没。
季云流。
只这三字,让他辗转反侧,夜不能寐。
到底,玉珩冷清清的眼眸只一瞬间又从季云流身上移了过去,把目光落在季老夫人身上,向着她点了个头以示回礼。
得到当今七皇子的一个点头体恤,差点感动得老夫人流出泪来。
季云流被红巧扶着,走下木踏梯,再次瞥过马上的玉七侧脸一面,垂下眸,进了庄子内。
两人全是心思敏捷、智睿非凡的人物。
马上少年的这离开移开的一眼,季云流也看懂那意思了,那就是:我生气了!
啧啧,这性子耍的……
玉七余光瞥见季六最后看过来的那一眼,紧握着马鞭,心中气闷、面上平静的进了谢家庄子。
季府中也有人赶在前头来让人备好午膳吃食的,这一入庄子,便能开始直接用午膳。
季七揪着丫鬟金莲的手,心中激动,面上绯红一片。
今日,她堂堂正正入了七皇子的眼中了!
她跟在季六的身后出马车,抬眼一望就看见了七皇子!且,七皇子那一眼正是望向自己来的!虽只有冷清的一眼,但也是正式的一眼!
季七晕乎得只觉得走路都同漫步在云端之上,正在饭桌前坐下,门口的房门小厮过来禀告声:碧朱姑姑来了。
一行人又立刻起身把人给迎进来。
碧朱一进门便笑盈盈道:“皇后娘娘说这般巧合连庄子都在一处,想请了六娘子过旁一道用膳呢。”
能皇后一道用膳是何等荣耀的事情!
当下里,大夫人就让人帮季云流进内堂再梳妆梳妆,让她被碧朱带着去旁边的庄子伺候庄后。
季七看着一身宫装的季六被碧朱亲亲热热挽着走出去,想到如今七皇子就在隔壁庄子里头,只差咬碎一口洁白的牙。
她目光转了转,窝到季老夫人身旁道:“祖母,按理儿说,皇后娘娘就在隔壁庄子,我们也要过府给皇后娘娘请个安的呢。”
对象是皇后,季老夫人不懂这么高的礼儿,下意识转目去询问自家大媳妇的意思。
陈氏道:“我去递章拜帖看看,不过,娘娘许也不会相见我们季府女眷。”
谢家别院的东厅中,庄皇后见了要磕头的季云流,和煦笑道:“免了免了,在外头不必多礼,快过来坐,与我一道用膳。”见季六看着满桌菜色目光铮亮,又笑:“我见了这些菜,竟想起了你,才叫碧朱邀了你过来陪我一道吃。”
季云流盈盈露笑:“多谢娘娘的厚爱,得娘娘的恩典实在是民女三生有幸。”
吃了三天的素,终于赶上荤了!
两人一道用了午膳,喝了甜汤,庄后询问了她的腿伤,正说着,碧朱拿着帖子过来,说季府女眷想过庄子请个安。
庄后看着那帖子,笑了笑:“你去回了季夫人,时辰不早,我也要早些启程回宫中,在外头就不必如此麻烦行这些虚礼了。”说着,又让碧朱带上些糕点,把季六也早些送回季家庄子,好让她们早些启程。
碧朱听着庄皇后的话,瞬间明白:娘娘这是不满季府之前对季六娘子的态度呢。
两人福身行了礼,带上庄后赏赐的糕点,一道退出了庄后所在的院落。
碧朱带着季云流从芜廊下沿路出去,那边,垂花门后步进来两人,正是玉珩带着席善。
碧朱一抬眼,看见过来的两人,连忙手肘轻轻一碰向旁边的季云流示意。
皇家规矩,两相碰头,要让身份尊贵之人先走。
季云流抬眼一望,舒眉亮眼,后又垂下眼眸来。
紫衣似乎比白衣更适合他,哎呦,近看更帅了!
碧朱扶着季云流退到芜廊下一旁,屈膝行礼,等待七皇子先过去。
玉珩大步而来,就算早早看见了季云流,依旧不怒不笑、面无表情,连嘴都没有动一下。
只是,快到这人眼前时,终是熬不住,瞥过去窥望了一眼,这一眼,玉七就看见穿杏衣的这人微微抬首,也正看着自己,嘴角与桃花眼中皆是笑意。
瞬息之间,玉珩心中全部念头涌上来,杂乱纷纷,不上不下,所有的冷静心智在这一刻都崩塌了。
这个人,这个人……
他之前绪满了全身的力气打算跟对方要决一死战,这人只一拱手,随手丢了兵器,就说自己不斗了!
他如今放了全身的力气准备两两相忘,打算永世不再理会对方,这人又拔出利剑,对自己说,来战!
什么都是这人说了算!
什么都不管不顾、不问自己的意愿!
这个人,她凭什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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