景恒左手受了伤,加上楼月卿这次是用内力与他相斗,不像刚才那样单纯地比剑,所以,几十个回合下来,很快就处于劣势了。
他知道,论内力,他不及楼月卿,虽然不懂楼月卿一个姑娘家,还是个身子羸弱的女人,为何会有不下百年的内力,但是,他不得不承认,他拼内力拼不过楼月卿。
不过,即便如此,也不代表他就会任她要他的命,他的命,不是谁想要就能要的。
两人都使出了浑身解数,颇有一种你死我活的趋势,打的整个竹林几乎是天昏地暗,隐隐约约只能看到两道难以辨认的白影和一道道刀光剑影,动静之大,仿佛一阵飓风刮过,周边的竹子不停地被罡风刮过断裂下来,竹叶纷飞,若不是旁边看着的人都会武功,眼神比一般人好很多,怕是都分不清谁是谁。
可即便是如此,也看不太清楚。
容郅一直紧紧盯着两道白影,目光紧紧锁在楼月卿身上,垂在身侧手紧握成拳,神色有些凝重。
突然,一声巨响,两人所在的位置下面突现一个大坑,一股剧烈的罡风从两个人身上迅速往四下扩散,周边的竹子皆尽数断裂,十分骇人。
这一动静之后,两个人的动作慢了下来,景恒已经有些支撑不住,这时,楼月卿一掌打中景恒的左边心口,景恒立刻被打退几步,手中的剑也立刻脱落飞向一边。
楼月卿身形一转,一剑砍过去。
站在不远处看着的几个人立刻呼吸一滞,就这样看着那一道带着楼月卿内力的剑风砍向景恒,心提了起来。
而景恒,被楼月卿那一掌打出了不小的内伤,好不容易站稳,嘴角一口血吐了出来,他咬着牙,似极为难受,但是他还没有缓过来,楼月卿已经的那一道剑风已经袭向他,他大吃一惊,他已受了内伤,根本来不及躲开。
然而,就在他以为自己必死无疑的时候,那一道剑风打在他的脸上。
他脸上仿佛与他的脸已经和成一体的面具,方才打斗的那么激烈都没有松开掉落,却在这时,几乎遮住了他整张脸的面具立刻被劈成两边,自他的脸上脱落,掉在地上。
然而,除了面具被劈开,他脸上没有任何伤痕,可见楼月卿这一招,就是想劈开他的面具。
面具脱落后,一张精致堪称俊美绝伦的脸,再没有任何遮掩,完完全全落入了楼月卿的眼。
如画的眉眼,精致的五官,刀削般的轮廓,仿佛精心雕刻出来的极品,在他脸上,挑不出任何瑕疵,粗粗一看,他一身白衣站在那里,似一个温润君子,干净纯粹,即使衣袖上破烂染血,也丝毫不影响他的这份纯粹。
细细一看,他似没有任何情感一样,深邃的眼眸中,满满的都是冷漠,即使是现在受了伤,在他眼中脸上,也看不到任何情绪,没有疼痛不适,也没有担忧害怕,只有平静如水。
可是,这样的一张脸,落在楼月卿的眼中,还是让她震撼了。
楼月卿很吃惊,吃惊的不是景恒张好看,而是景恒的长相,那如画的眉眼,可不就是和她的如出一辙?而她的眉眼,和景媃极为神似,景恒除了眉眼,其他地方,例如轮廓,鼻子,嘴巴,都和萧正霖极为相似,如果说之前她已经相信了景恒就是她从未谋面的哥哥,如今,看到景恒的长相,已经是完全确定。
看着景恒这张脸,即使是早就做好准备,她也十分震惊,有些心慌,她根本站不稳,踉跄了两步,踩到一块小石头,她差点跌倒,幸好她反应快,反手用剑抵着地上撑着,她才没有跌倒。
身子摇摇欲坠。
容郅这时已经到她身边,扶着她:“无忧,你没事吧?”
他知道她没受伤,刚才她和景恒的交手他看的一清二楚,受伤的是景恒,而她,一点损伤都没有,只是,她现在情绪不好,他很担心。
听到容郅叫楼月卿无忧时,那边的景恒忽然蹙了蹙眉,直直的看着楼月卿。
无忧……
楼月卿摇了摇头,看着他牵强的扯了扯嘴角:“我没事!”
能有什么事呢,她不是早就已经准备好了么?
不管景恒是谁,她都要让他血债血偿!
她说没事,可他却不认为她真的没事,蹙了蹙眉,他道:“你别再打了,你想做什么告诉我,我来!”
他怕她了,先前只想着只要让她把心底的怒火发泄出来,不管做什么,都没关系,可是,她若真的把景恒杀了,以后,她得到的,只有痛苦。
现在她的反应,足以看得出来,她并非全然不在意。
要杀了景恒,他来动手就是了,就算以后她后悔了,最多只会怪他,不会怪自己。
这样很好!
楼月卿闻言,摇了摇头,目光坚定的看着容郅,道:“不,这是我和他之间的恩怨,我自己来,不管以后如何,我都能承受!”
她知道容郅的担忧,可这件事情,她不会逃避,也不能逃避。
一切后果,她都承担得起!
容郅蹙眉:“可是……”
楼月卿看着他,摇了摇头,他只好无奈的闭上眼,点了点头。
楼月卿这才缓缓推开了容郅,提着剑,看向那边的景恒,缓缓走了过去。
景恒已经受了伤,可是,他已顾不上自己的伤势,看到楼月卿走过来,他目光极为复杂,直到楼月卿走到他跟前一丈的距离,他才问:“你……你叫无忧?”
楼月卿一愣,眯了眯眼看着他,听他的语气,他是不是知道什么?
不过,她还是没有任何情绪的看着他,淡声道:“是与不是,与你何干?”
显然,她也没否认!
她叫无忧,长着这样一张脸,还是端木斓曦的徒弟,而端木斓曦那日话里话外他都听得出来,她和他的母亲有渊源。
那……
他脸色微变,眼睛死死的盯着楼月卿的脸,略咬牙沉声问道:“你……你到底是谁?”
她是谁,和他到底是什么关系?
他不信这些只是巧合,这么多年来,他有太多想不通的事情,他不知道,他还有什么亲人,不知道自己到底是什么人,而无忧这个名字,他是偶然之下的知道的。
他问过,查过,可是他所有的疑问,一直得不到答案。
可他知道,叫这个名字的人,一定和他有关系。
而他对她,自第一次见面,就觉得有一种奇怪的感觉,如今,她又叫无忧……
她……
楼月卿冷声道:“我是谁,跟你没有任何关系!”
景恒愣了一下,他不是没看到,楼月卿看着他的眼中,是怎么也掩不住的仇恨。
她恨透了他,可是这些恨,又极为复杂,夹杂着一些说不清道不明的情绪。
他知道,他的猜测,是对的,而她,也都知道。
可是为什么……
这时,楼月卿两步上前,抬手,剑指着景恒,剑锋抵着景恒的心口,咬着牙开口道:“景恒,我师父养我育我十几年,对我恩重如山,如今却死在你的手里,不管你是有意无意,不管她的死和你有多少关系,都不重要了,所有和她的死有关的人,我一个都不会放过,今日,我要你血债血偿!”
景恒垂眸看了一眼抵着自己心口处的剑,似还不在意,只看一眼,就抬眸看着她,目光复杂,问:“能不能告诉我,你和我,到底有何关系?”
现在,他只想知道她和他有何关系,只想知道,他的猜测,到底是不是对的……
关于这些,他这么多年来,怎么也想不通。
她问:“这很重要么?”
他点头:“于我而言,很重要!”
楼月卿冷冷一笑:“可对我来说,你是谁,一点都不重要!”
说完,她看着景恒的眸色一狠。
景恒还没回过神来,心口一阵刺痛传来,他身子一僵。
她的剑,已经刺入他的胸膛,鲜血涌出,浸透了他的衣袍,蔓延开来。
白色的衣袍上,鲜红的血迹十分显眼,从伤口迅速蔓延,仿佛一朵妖艳的曼珠沙华一样,红的刺眼。
景恒低头,讷讷的看着刺入胸口的剑,剑刺得很深,可他似乎感觉不到痛意,只觉得自己的心,一寸寸发凉。
他蹙了蹙眉,抬眸,看着楼月卿。
他说:“可不可以,好好待我的女儿?”
声音,已显无力。
他本来也不怕死,只是不会轻易让人要他的命,可如今知道了这些,死在她手里,他认了,是他对不起她,杀死了她最在意的师父,血债血偿,他心甘情愿。
只是,他很遗憾,还有很多事情他还没搞清楚,他还没听到他的女儿叫他一声爹爹,他还没……
罢了,有他师父在,他已经不用担心了。
楼月卿淡声道:“自然,我当初既然收养了她,她也叫我一声姑姑,我就不会亏待她,她都不知道你是谁,你作的孽,又与她何干?”
闻言,他默了默,随即,无力道:“谢谢……”
他已经越来越感觉无力。
其实,他并非必死无疑,他是医者,又对自己的身体很清楚,只要他愿意,他是可以自救的,可是,如果杀了他,她觉得开心,左右不过一死,他认了。
她咬了咬牙,反手将剑拔了出来,带出了一摊血,直接洒在了她的身上。
她白色的衣裙上,立刻染上了点点殷红。
随着她拔剑的动作,景恒身体一颤,痛意,比刺入时痛数倍,他倒吸了一口气,忍不住哼了一声:“嗯……”
摇摇欲坠,根本站不稳。
楼月卿将剑丢在地上,两步上前,手扶着他,靠近他的耳边,低声说了一句话。
她说:“我这辈子,不想再见到你!”
说完,她不再停留,放开了他,转身离开。
景恒的身体,在她放手之后,缓缓下坠,眼睛一直看着她的背影,意识渐渐模糊……
倒在地上后,看着那一抹模糊远去的白色身影,他终究还是闭上了眼睛。
回去的一路上,楼月卿都没有说话。
容郅想问什么,可是,话到嘴边,他还是没有问出口。
不管她做了什么选择,他都支持她,何况,这也许,是最好的解决方式。
如今,只能是生死由命了。
回到别院后,楼月卿吩咐莫离收拾行囊。
莫离领命退下后,容郅才问:“要离开这里?”
楼月卿点点头:“嗯,这里已经没有必要留下了,我还要去一个地方,不过你不用跟我去,朝中局势不稳,你已经一个多月没有管了,所以,你先回京,我办完事情过些时候再回去!”
闻言,容郅陡然面色一沉:“不行!”
让他先回去?开什么玩笑?
楼月卿蹙眉。
容郅沉声开口,不容置喙:“我知道你想去做什么,我与你一起去,你若是不肯,就跟我回京!”
她想做什么他岂会不知道,前几天,她已经让他传旨回京将元家全部抓入狱,找到岑雪,死活都要找到,如今,她不过是想去羌族罢了。
他怎么可能会让她一个人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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