萧子禹见萧以恒面色愈发不善,忙道:“而且,父王,孩儿不得不提醒您一句,您这样的态度,莫言姑姑是不可能嫁给你的!”
这话算是吸引了萧以恒的注意力,他阴霾散去,留下一脸不解:“何意?”
别看萧子禹才十岁不到十一岁,可是懂得还真不少,头头是道的道:“且不说您是否喜欢莫言姑姑,就单看您方才的态度,莫言姑姑就算是喜欢您,您也别直接说出来啊,姑娘家面皮薄您不知道?还有,莫言姑姑问您的话您为何不解释?您要是把教训孩儿的这份气焰用在莫言姑姑身上,那什么都不用愁了!”
恨铁不成钢的一通说,临了,萧子禹还一脸嫌弃的嘟囔了一句,因为压低了声音听不太清楚,可是萧以恒还是听清楚了。
“这么没眼力劲儿,真不知道当年娘亲怎么被你骗到手的!”
萧以恒脸色彻底黑了。
咬牙切齿:“萧子禹,你想抄一千次太祖治国通论?”
也不知道是不是他这一年来管的松了,这小子竟然愈发猖狂,特别是这次去了一趟楚国回来,跟脱缰的野马似的,今日可不是第一次顶嘴了,在没去楚国之前,这小子可乖巧着呢!
可自从从楚国回来后,敢跟他顶嘴,教唆灵儿跟他唱反调,哦,之前他和莫言那事儿,也是这小子撺掇着灵儿干的,简直是无法无天,各种不靠谱!
偏偏灵儿各种兄控,他一对萧子禹瞪眼,那小丫头就各种看他不顺眼,连带着几天不理他……
当初就不该听无忧的话!
萧子禹不满:“父王,您这是恼羞成怒,迁怒!”
萧以恒眯眼:“所以你的意思是你不抄?”
萧子禹不卑不亢不急不躁的从容道:“孩儿不敢,只是父王,灵儿如今又住在宫里了,孩儿抄书倒是没什么,可是如果灵儿知她一定会不高兴,她如果告诉姑姑,姑姑也会不高兴……”
萧以恒气结,青着一张脸不善的看着萧子禹:“你威胁我?”
“孩儿不敢!”嘴上是这样说的,可是看着他那样子,可没有半点不敢的意思。
这小子,愈发猖狂!
萧以恒气的呼吸不稳:“滚!”
萧子禹从善如流的揖手:“孩儿告退!”
之后,悠哉悠哉的走了。
萧以恒:“……”这个臭小子!
一定是在报复!
碍于萧正霖身体还很虚弱,大家没待多久就出去了,温贵妃亲自伺候萧正霖吃了东西喝了药也告退了,楼月卿却并没有走,刚才大家对萧正霖嘘寒问暖各种关心的时候,她一直坐在一旁不说话,大家都走了之后,她放容郅也出去后,递了个眼神给莫离,见莫离出去,她才上前,坐在床榻边。
萧正霖吃了东西喝了药,精神恢复了几分目光慈和的看着她,一开口就是一句宽慰:“父皇没事,无忧不必担心!”
楼月卿眼眶有些红,牵强的扯开一抹比哭还难看的笑,点了点头道:“儿臣知道,父皇会没事的!”
一定会没事的。
萧正霖见她如此,苍老的眼眸充斥着浓浓的心疼:“傻孩子啊……”
楼月卿想起什么,胡乱抹去要滑落的泪痕,笑着道:“对了,父皇的寿辰,儿臣给父皇亲手做了一件袍子,父皇看看喜欢么?”
说着,转头看向候在一旁的宫女,宫女立刻捧着一个托盘上前,托盘中放着一件折叠起来的黑色袍子,隐隐看到袍子上还绣着盘龙和窃曲纹……
萧正霖看到,一阵吃惊:“这是无忧亲手做的?”
楼月卿笑着点头:“嗯,上个月开始做的,儿臣本想做一整套等父皇寿辰时献给父皇的,可是儿臣身子不好,三天打鱼两天晒网的,折腾了几个月才做好一件,也比不得尚衣局的人做的精致,父皇可不要嫌弃啊……”
萧正霖虚弱苍老的脸上忽然笑的欢喜,忙道:“打开父皇看看!”
楼月卿点了点头,让宫女把衣服打开。
这是一件常服的外袍,料子是黑色的锦缎,料子上若隐若现着龙形暗纹,是特制来给帝王做衣服的料子,袍子上绣着一些盘龙和一些繁杂的纹样,这是楼月卿自己绣的,领口和袖口是繁杂的回窃曲纹,是根据萧正霖的帝王身份做的,虽然不比朝服正装华丽繁琐,可是平时穿是没问题的。
萧正霖看着这件衣服,心里不知道多欢喜,本来还有些虚弱的面色忽然多了几分精神,吃力地抬手摸着衣服的袖口,面上堆满了笑容,笑的脸上的皱褶愈发的厚重,赞道:“无忧这可就谦虚了,这衣服做的可比尚衣局那些绣娘好多了,父皇很喜欢!”
说着,他又道:“不过话说回来,父皇倒是没想到无忧还会做衣服啊!”
说到这里,他疑惑了,按理来说,她虽然从小离开璃国,可却也是不愁吃穿的,身边那么多人照顾,怎么还会做衣服了,看这衣服的做工,做得那么好,可不像是新学的,倒像是熟能生巧……
楼月卿笑着如实道:“之前做过给容郅!”
萧正霖挑眉,神色不明:“所以,你是为了给他做衣服才学的?”
楼月卿抿了抿唇,垂眸不吭声,默认了。
萧正霖不高兴了,哼哼道:“这混小子,便宜他了!”
竟然让他的掌上明珠拿着针线做衣服,简直是岂有此理!
要知道,无忧小的时候,像这种刺绣女红的事情,他从没想过让这丫头学,他闺女有治国理政的才能,哪能埋没在这些小女儿家的玩意儿上!
现在倒好,竟然为了那混小子拿起针线缝缝补补?
自家闺女为了一个男人做这些贤妻良母的事儿,当爹的高兴不起来。
楼月卿笑眯眯的道:“父皇您别不高兴啊,儿臣要不是给他做衣服练就了这等针法,哪能做出那么好看的一件袍子给您呢!”
萧正霖挑眉,好像是这个理,容郅的就是练手的,他这件才是最好的!
嗯,没必要跟那小子计较!
萧正霖看着眼前的衣裳,眼中喜爱之情溢于言表,只是想起自己虚弱病重根本起不来,喟叹一声道:“父皇现下这幅样子是起不来穿这衣裳了,先放好,等父皇身子好些了再穿!”
“好!”楼月卿莞尔点头,吩咐宫女收好拿去放好。
萧正霖端详着楼月卿憔悴的面容拧眉道:“瞧你这面色也是不太好,赶紧回去休息吧,父皇这里有人看着,不打紧!”
楼月卿含笑道:“不急,儿臣想让父皇先见个人!”
“哦?见谁?”
楼月卿神秘一笑:“应该快到了,父皇等等便是!”
正说着,门口便传来轻微的脚步声,之后走进来两个人,一个是莫离,另一个便是戴着面纱的萧倾凰。
萧正霖自然是怎么也没想到会是萧倾凰,但是看到的时候,即使萧倾凰戴着面纱,他也一眼就看出来了,一时间,他还以为看错了,不由一阵怔愣。
萧倾凰摘下面纱,走到萧正霖跟前,神色虽然平静,眼中却有些动容,缓缓撩起衣裙,朝着萧正霖跪下,道:“女儿……见过父亲!”
是父亲,不是父皇!
听见萧倾凰的声音,正霖这才回过神来,面色一阵恍惚:“凰……凰儿……”
许久不见,加上之前的那些过往,父女俩也不知道说些什么,特别是萧倾凰,面对萧正霖的时候似乎不善言辞,萧正霖虽然很挂念萧倾凰,可突然见到也是有些不知所措,可是可以看得出来,萧正霖见到萧倾凰,真的很高兴,精神都好了几分。
不过昏迷了两天醒来,折腾了一上午,萧正霖体力不支了,临近午时的时候,萧以恒来,让她们离开了。
从乾元殿出来后,容郅已经不在外面,说是楚国传来了些折子,他出宫回公主府处理一下,下午就回宫里,楼月卿只好和萧倾凰一起回长乐宫。
萧倾凰亲自扶着楼月卿走在宫道上,姐妹俩一时无言,楼月卿侧头看着一直垂眸,似乎心情有些低落的萧倾凰,蹙了蹙眉:“怎么了?不开心?”
萧倾凰戴着面纱看不清脸色,可是露在外面的眼睛却难掩低落心情。
萧倾凰抬眸看着楼月卿,问:“姐姐是不是觉得我对父皇态度太过冷淡?”
楼月卿不否认,淡笑道:“确实,不过这都不重要,父皇也会理解的,重要的是你回来了,父皇很高兴,这对他的病情也有助益!”
萧倾凰不像她,她一出生就是萧正霖亲自抚养,父女之间深厚的感情早已烙在心底,哪怕这些年她流落在外,对萧正霖也多有怨恨责怪,可是有些刻在心底的东西是磨灭不了的,所以现在她可以在萧正霖面前想说什么说什么,就像寻常人家的父女之间那般相处着,不用有所顾忌,也不会放不开,可是萧倾凰不一样,她拘谨寡言,实属正常。
萧倾凰点了点头,没说什么。
楼月卿想了想,轻声道:“不过说到这个,你其实也不用再父皇面前如此拘谨,你要明白,他是我们的父亲,只是父亲而已!”
萧倾凰自然不是不明白楼月卿后面强调的这句话是什么意思,眉眼微微一弯,显然是在笑,点了点头道:“我尽量!”
楼月卿浅笑颔首,也不再多言,只抚了抚萧倾凰的手道:“走吧!”
“嗯!”
萧正霖醒来的消息传出去,物议沸腾的酆都终于消停了,加上萧以恒的镇压,朝中那些人倒也不敢再多言。
醒来之后,萧正霖虽然情况不见好转,却也稳住了不再加重,只是精神头不太好,每日大半时间都要静养着。
萧正霖情况是稳住了,楼月卿却不太好了。
她本就因为萧正霖寿宴那日的病倒动了胎气,这几日又总是焦虑不安,吃了药也没好多少,总觉得全身轻软无力,也吃不下睡不好,今儿一早,她便整个人晕晕沉沉的只能躺在榻上,怕孩子出什么问题,楼月卿忙请穆轲进宫诊脉。
“师叔的意思是,孩子现在胎心不足,让我离开酆都去渭明山养胎?”
穆轲点头:“不错,你的情况本就危险,之前我和无心费尽心思才保得你和孩子无虞,可这几个月药熏中断,你又奔波劳累,情绪时常波动,动了几次胎气,孩子胎心不足,寒毒已经侵入胎中,必须要想办法压制,我先前还琢磨着若是你愿意的话带你去一趟千玺岛,只是现在不能奔波过海,渭明山山谷是花家的族地,那里有一片珍稀药田,种有上千种珍稀难寻的药材,而那里面有一座温泉药池,那座药池已经有数百年,因为处于药田中沉淀数百年,温泉水药效十分了得,对你和孩子都大有助益!”
楼月卿心底一沉,有些心慌,可是不过还是有些疑惑:“温泉药池?我之前为何从未听说过?”
对花家她虽然不算知根知底,可是也知道一些,却从未听过温泉药池。
穆轲解释:“花家的千药池你总知道吧?”
楼月卿恍然大悟,这个她倒是听说过,花家有一座千药池,只是听说过,却并不知道是真是伪。
穆轲耐着性子继续认真的解释道:“渭明山乃花家发迹之地,那座千药池是花家第一代家主遍寻天下奇珍异草种植在温泉池边得来的,迄今为止已经有数百年,花家每一代继承人年幼时都要在池中泡过,泡过之后不仅百毒不侵,还可比常人长寿,因为只有花家继承人才可接触,故而别说外人,花家的人也只是听闻,却并不清楚!”
楼月卿听言了然,却又不解了:“既然只能是花家继承人才有资格浸泡,那我又不是花家人,又怎么能……”
穆轲道:“无心已经同意了,只要她同意,便没有问题!”
规矩都是人定的,当年花家先祖定下这个规矩本就不合情理,花家不少人是对此不满的,如今花无心要改也就改了,计算有人反对,也不敢多言,毕竟花无心自继任花家家主的位置,也不晓得改了多少花家的规矩了。
楼月卿却忽然犹豫了:“这……”
“怎么?”
楼月卿看了一眼坐在一旁至始至终都未曾言语过的容郅,还有站在另一边一脸焦急担心看着她的萧倾凰,随之收回目光,摸着自己滚圆的肚皮,迟疑道:“我现在怕是不能离开酆都!”
穆轲挑眉:“这是为何?”
“父皇病得那么严重,我……”目光微闪,垂下眼眸低声道:“不能离开!”
渭明山在璃国东南境靠近东宥的地方,那么远,她若是去了,这里发生什么事都不知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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