听着她们三人有一句没一句的说话声,白漫清醒了不少,半睁着眼,盯着近在咫尺的青草。
她来到这个陌生的世界已经五年了,五年从惊恐到适从,这其中的酸楚也只有她自己清楚。
这个叫天楚的朝代,却有着和她所知古代明朝相似的民风和习俗,更有着远在北边的京城,那个她和白谚妤劫后余生的地方。
这石阚的所在也相当于余杭之地,鱼米之府。
只是江南烟雨,如幻似梦,却已不可同语。
她查看过地图,问询过智者,直到一次次希望化为灰烬,才彻底接受了现实,接受了白漫的身份和她这一切的遭遇。
五年前,她醒来的时候,简直不敢相信自己的所在。一座府邸连夜遭遇了洗劫,白漫的爹娘以及白府的数十口人都在一场大火中灰飞烟灭。到最后和她相依为命的只有白谚妤。
她们两人劫后余生,一路从京城辗转到石阚,足足用了大半年,让年幼的白谚妤和无所适从的她,尝尽了这世间的诸多苦楚,备受欺凌。直到遇见了石阚的知府池睿,才有了好转。
从那之后,她和白谚妤被池睿收做了义女,在石阚落了户。
以前的许多事情,都被如今安逸的日子所掩埋在记忆里。
“啊呀!我的风筝。”河畔边池葭葭的惊叫声,拉回了白漫的思绪。
草地上的几人也是侧首望去。
就见才飞了不久的燕子风筝突然间断了线,失了牵绊,随风飘摇。池葭葭连忙提起裙摆,追了过去。身后的两个丫鬟更是惊叫连连。
“若水,你跟着去瞧瞧,别让葭葭摔了。”池蓁蓁话里透着担忧,她这个妹妹想做什么,可不是那两个丫头能拦得住的。
若水点头,当下起身,唤了守着马车的两个池府下人,朝着河畔边赶去。
“啊呀!掉河里去了!”池葭葭惨叫一声,盯着河面上的风筝心疼不已:“这可是陌昀哥哥亲手做的呢!”说着就要附身去够。
风铃和如茵连忙将其拦了下来。她们几人都不会水,万一掉下去,那是大大的不妙。
这时,若水带着两人也已赶到:“二小姐不必担心,青铜和铁柱一定会把风筝捞上来的。”
这河岸离这河水还有点距离,来时,青铜已是捡了一根木棍,来到岸边就朝着那风筝伸去。
“不可,不可!”如茵连忙拦下,急道:“这风筝已是过了水,你这没轻没重的,仔细风筝破了。”
青铜清秀的面庞有些为难,当下挠挠脑袋:“那该怎么办?”
“你们谁会水?”若水问道。
“我!”铁柱会意,笑着道:“俺从小就会下水摸鱼,二小姐放心,这只风筝啊,俺现在就去给您取上来。”
池葭葭欣喜:“那太好了,你快快取来。”
铁柱二话不说终身一跃,一头扎进了河中,再一个翻转,利落的从水中伸出脑袋来,就向风筝所在的河畔角落游去。
“小心点,对,轻点轻点。”池葭葭和风铃主仆二人激动的围在河岸上,一边指挥着一边拍手叫好。
因这昨日刚下过雨,河岸边很是泥泞。
“二小姐,不要再近前了,小心这岸边地滑。”若水和如茵小心的守在池葭葭身旁,深怕她有个闪失。
池葭葭此时眼中却只有那盏风筝,眼见着铁柱长臂一伸,够到了风筝,当下欢喜雀跃起来。
只不过河岸边杂草丛生,风筝随波逐流一下子就卡在了草丛之间。
铁柱一边游动,一边小心的伸手拨开杂草。
“二小姐,拿到了。”铁柱憨笑一声,提起风筝,就向岸上递去。
青铜当下快步上前,伸手接过风筝,转交到一旁候着的如茵手中。随之就将木棍递出去:“铁柱,我拉你上来。”
池葭葭从如茵手中接过风筝,见上面燕子图案早已被水化得模糊不清,撅了嘴:“要是陌昀哥哥知道我把他送我的风筝弄坏了,一定会不开心的。”
“二小姐,您不必忧心。老爷不是说过表少爷这两日就到石阚了吗?等他来了,再让他送你一只。”若水安慰道。
经若水这么一提醒,池葭葭一扫心中郁闷,笑着道:“对啊,陌昀哥哥就要来了……”
“啊!”
这时,身边的风铃突然尖叫一声,吓得众人全部都望了过去。就见风铃眼睛睁得跟铜铃一般大,死死的盯着河面。
“风铃,你要吓死俺啊。”铁柱刚从河里爬出来,被风铃这一叫,险些滑了脚。
“风铃,何事大呼小叫?”若水顺着风铃的视线望去。
风铃是二小姐池葭葭的贴身丫鬟,不过十二三岁,长得玲珑,脑袋上扎着两个包包头,显得很是可爱。此刻却是煞白了脸,小心咽了下口水,指着草丛间道:“我,我方才好似看那儿伸出了一只手。那会就在铁柱哥哥背后。”
“手?”如茵惊叫一声。
闻言,全场一片寂静,通通聚精会神的向河底望去。
浑身湿淋淋的铁柱小心凑近河边,仔细的查看了一番,松了一口气:“哪里有什么东西,俺看是你被水花迷了眼了吧。”
河水潺潺,并无不妥。
“没有么?二小姐,奴婢方才真的看到了。”风铃壮着胆子凑近河岸边,指着一处:“方才就在那里。”
她所指的地方是杂草最多的地方。
河水因方才铁柱游动,搅得有些浑浊,看不清底下。又过了一会,风铃擦了擦眼睛,嘟囔着:“难不成真是我看错了?”
“既然没有,那我们便回去吧。这风筝都坏了,还有什么好玩的?”池葭葭一边转身离去。
如茵却在这时惊叫一声,指着铁柱的脚环:“铁柱,你脚上那是什么?”
众人循声望去,就见一团黑漆漆的东西缠绕在他脚上。
铁柱低头,也吓了一跳,一把将其扯了下来,待看清手中之物时,如茵的尖叫声响彻天际:“头发,是头发!”
河岸边的惊叫声当下引得树荫下的池蓁蓁几人惊愕不已,白漫倏然拿下盖在脸上的帕子,起身就往那处行去。
白谚妤和池蓁蓁互看一眼,也相携而去。
听到动静,马车旁又跑来两个车夫打扮的中年男子,连声问道:“小姐,出了什么事?”他们护卫这几位小姐出来郊游,可万万不能让她们有何闪失。
“若水,发生何事?”池蓁蓁上前,被一脸惊慌的如茵拦下:“小姐,您可不能上前。”
“小姐,姑娘,你们还是先回马车上去,这河里恐怕有些不干净的东西。”若水神色担忧。
白漫已是问询了一番,听着铁柱道:“方才俺还以为是被水草缠了脚,随意扯断了,没想到是,是这样的东西。”
他指向被丢弃在一边的黑发。
白漫用一块帕子包裹着将其捡了起来,这团发丝凌乱,发质却是乌黑亮泽。
“漫小姐,快快放下,这东西不干净。”若水连忙劝阻。
“莫不是这河底真有水鬼?它定是来找替死鬼来了……”如茵颤着声,说出来的话让在场的人皆毛骨悚然。
这水鬼之说,素来有之。
“住嘴!这世上哪里来什么妖魔鬼怪。”池蓁蓁轻叱一声。
白漫不语,盯着河面,现在那处已是清澈了许多。可杂草丛生,水下凌乱的看不太清楚。
“刘叔,铁柱,你们找两根长点的棍子。”白漫道。
很快,铁柱和车夫刘叔就举着木棍在水下搅动。
“轻点。”白漫紧盯着水下:“往草丛底下探探。”
众人翘首以望。
“漫姑娘,水下有东西!”刘叔手一顿,木棍下的触感不再是污泥。
而随着两人的搅动,水下突然涌出一团黑色,一缕缕如花绽放。定睛一看,却是一丛散开的长发。
“啊!有死人!”一直盯着水下的如茵吓得尖叫一声,抱住了身边若水的手臂。
众人这时也看到从那处浮起了一具尸体,头朝下,看不清面容。从身上的衣着可以看出那是一个女子。
池蓁蓁等人虽是面色难看,却也没有像如茵那般惊叫,只因她们的爹正是石阚的知府池睿。
知府衙门,自是少不了这些人命官司。她们从小耳濡目染,也不是那等没见过世面的闺阁少女。
可到底是年少,亲眼近距离见到一具尸体,这些女孩们个个花容失色,惊魂不安。
这条河是一条名叫瓯江的分支流河,环饶石阚而过,千百年来,不知养育了多少的石阚百姓。自然也曾嗜夺过一些人的性命。
“先把人带上来。”白漫道。
闻言,铁柱和刘叔当下到河边打捞。
白漫随即转身:“青铜,你与车夫先送小姐们回去,等入了城,你去府衙一趟。让秦大哥多带几个人来。”
“是!”青铜回道。
“小漫,那你呢?”白谚妤出声道,她的目光沉痛。
白漫心知今晚白谚妤怕是又要做噩梦了,回望了一眼河中的尸体,道:“铁柱和刘叔留下陪我,姐姐放心和她们先回。等秦大哥他们到了,我就立即回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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