豪门公子多奇葩,而这贾蓉身为宁国府的嫡长孙,更是奇葩中的奇葩。
贪花好色、放浪形骸这些就不必说了,基本是贾家年轻一辈的通病,大哥说不得二哥——但他有一桩‘好处’,却是兄弟叔伯们望尘莫及的,那便是‘孝顺’二字!
就说他先前娶的那秦氏吧,听说是个艳冠群芳的绝色佳人,脾气秉性也是极好的,阖府上下无人不夸。
一般人若是得了这么个尤物,怕是要整日里当个宝贝护着不可。
偏这贾蓉是个‘大公无私’的,竟将秦氏‘孝敬’给了亲老子贾珍,两父子也不知怎么嘬弄的,没二年便搅的秦氏香消玉殒。
如今秦氏尸骨未寒,贾蓉便又娶了个胡氏回家,照样是不改‘孝子’本色!
据说每天晚上胡氏就跟赶场似的,陪完贾蓉、陪贾珍,陪完了贾珍、又要去哄贾蓉——也亏这父子俩一个老一个虚,都是那没种的货色,否则若是让那胡氏怀上孩子的,还真不知该怎么论资排辈。
这样的‘话题人物’,平时扯上几句倒也还罢了,怎得还把他请到席面上来了?
这不是癞蛤蟆上脚面——不咬人、膈应人么?
不过话又说回来……
薛蟠的名声貌似也好不到哪儿去,尤其还刚娶了一个自带原谅色的王氏女——或许是两人忽然‘英雄惜英雄、王八爱绿豆’的看对眼了?
却说孙绍宗正浮想联翩,桌上众人见他到了,却都忙起身相迎,便连卫若兰也并不例外。
“二哥!”
“二郎~”
“孙二哥。”
“孙大人。”
依照关系远近,招呼什么的都有。
等孙绍宗挨个回应了,大多数人便又与一旁的仇云飞见了礼——虽说他在刑名司里,基本就是给孙绍宗跑腿的,但在外面谁又敢忽视这小衙内的背景?
薛蟠看在孙绍宗面上,也皮笑肉不笑的上前招呼了句‘来啦?’,冯紫英则是权当没看见一样。
孙绍宗却也不替他们说合,而是与众人礼让着,坐在了薛蟠右侧最上首的位置。
以孙绍宗看来,这两人之所以会互相敌对,其实是出于长辈们的刻意引导——驻扎京城的几大军头,若私下里相交甚密,广德帝可未必会放心。
想通了这一节,孙绍宗自然不会傻乎乎的,去帮他们两个化干戈为玉帛。
却说这桌上,薛蟠左首依次坐的是贾琏、冯紫英、卫若兰、贾蓉、贾蔷;孙绍宗身边则是仇云飞、贾宝玉和蒋玉菡、柳湘莲等人。
当然,众人之间还夹杂着几个莺莺燕燕,唯独孙绍宗几次三番,表示不喜青楼女子,所以身边是空空如也。
而几乎是刚一落座,柳湘莲便起身吵吵着,让他自罚三杯谢罪,周围众人也都跟着起哄。
孙绍宗倒也不推辞,自斟自饮了三杯烧酒,将那空杯子冲众人一比,四下里顿时又是一阵喝彩之声。
孙绍宗这才笑道:“其实我这三杯酒,喝的着实有些冤枉——若不是薛兄弟的顶头上司突然暴毙,我肯定一早便赶过来了。”
薛蟠只晓得孙绍宗是去查案了,却不知死的竟然是通政司右参议陈铸,此时听孙绍宗说起,忙开口追问究竟。
孙绍宗便将大致情况,简单的介绍了一下,最后无奈道:“那压在床下的东西,八成就是本案的关键性证据!”
“可惜当时陈家乱成一团,又过了足足两个多时辰才想起要报案,想要查出真相,怕是没那么容易。”
说完之后,却见桌上众人面色都有些诡异,唯一还算正常的,也就只有跟自己一同赶过来的仇云飞了。
“怎么了这是?”
孙绍宗疑惑道:“莫非那陈博和你们相熟?”
方才他讲述的极为简略,也没刻意渲染什么诡异气氛,故而想来想去,这件事之所以会触动众人,大概也只有这个原因了。
谁知这次孙绍宗却猜错了,就见那薛蟠咽了口唾沫,涩声道:“二哥,这……这不会是真有怨鬼作祟吧?”
一旁贾琏也是心有余悸的点头道:“是啊,要说仅此一桩,还能说是有人装神弄鬼,这一下子魔怔了两个……”
“魔怔了两个?”
孙绍宗一愣,忙追问道:“你们方才,莫非也在讨论类似的事情?!”
“可不是么!”
就听蒋玉菡接口道:“我昨儿才听王府的贵人,说起一桩类似的邪门事,方才刚跟诸位说完,谁知转脸孙大人您又带过来一桩!”
说着,他便也将自己听到的邪门故事,简单的讲给了孙绍宗听。
却原来半个月前,忠顺王某个侧妃的表侄,也不知为什么忽然就疯了,整天不是迷迷糊糊的昏睡,就是拿着利器追砍旁人,瞧了多少大夫都不见好转。
没奈何,家人也只得把他绑在床上,吃喝拉撒全靠丫鬟、婆子伺候着,结果没几日光景,人就稀里糊涂的去了。
后来坊间都说他是素日里太过蛮横,不小心得罪了什么高人,故而被下了五鬼勾魂的诅咒。
众人早都听过一遍了,不过当时只当是奇谈怪论,如今再听起来,却不禁有些心生寒意——按说这离着鬼节还远得很,怎得就接二连三的闹起诅咒来了?
而且被诅咒的,还都是官宦人家……
旁人倒还罢了,那贾蓉却是胆怯的主儿,忍不住缩着脖子探问道:“孙大人,都说您‘日审阳、夜审阴’的,却不知对这诅咒可有什么预防之法?”
孙绍宗虽然瞧不上这厮,但当着他这么多亲戚的面,却也不好表现的太过明显,于是便摇头笑道:“这不过是市井百姓胡乱传出来的,那里就能当真了?再说这预防诅咒的法子,老祖宗不是早就传下来了么。”
贾蓉闻言一愣,莫名其妙道:“是什么法子,我怎么没听说过?”
“还能是什么?”
孙绍宗一笑:“左右不过是‘为人不做亏心事,半夜里敲门心不惊’罢了,这鬼怪之事多为凭空杜撰,只要自己心里没鬼,却怕什么诅咒?”
说着,他将酒杯高高举起,道:“不说这些了——来,诸位且先满饮一杯,恭祝薛兄弟补了官职!”
众人都轰然应了,那贾蓉便也不好再问,否则岂不是显得自己做了许多亏心事?
此后酒宴渐酣,众人也便都把这插曲抛诸脑后了,但孙绍宗嘴里不提,心下却觉得这两件事情先后发生,绝非巧合,
故而等到散场时,他便单独去寻了蒋玉菡,准备问出那侧妃表侄的身份,好与陈博一案并案调查。
谁知刚走到蒋玉菡的马车附近,就见贾宝玉与他手挽着手,正你侬我侬的依依惜别,而那蒋玉菡的左手,甚至还盖在贾宝玉脸上,柔情蜜意的摩挲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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