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真是悲剧,本来吃了药,想小睡片刻来着,结果醒过来竟然已经十点多了。】
这李恩贤倒也真是异想天开。
孙绍宗一番旁敲侧击之后,发现他竟然试图通过自己,蛊惑便宜大哥上书朝廷,与朝鲜两路夹击黑水靺鞨——呃,现在是后金了。
若是没有南疆五国叛乱,这事儿或许还能有些眉目,但眼下么……就算大周势力再强,怕也无法同时支应南北东三个战场。
更何况如今大周的军事实力,也早不如建国之初了。
不过这李恩贤也不是什么蠢人。
会生出这种不切实际的想法,显然只有一种可能——朝鲜现如今,已经被后金给逼到了墙角上,实在无法再支撑下去。
若真是如此,那北边这场仗朝廷就算不想打,怕最终也会被拖下水。
毕竟再怎么着,也不能坐视朝鲜被后金吞并,进一步增强敌人的实力。
可这一旦同后金交战,蒙古那边儿必然会趁火打劫,到时候就不是三面作战,而是四面楚歌了。
想到这种可能,孙绍宗心下哪还有心情做什么导游?
当下借口要仔细斟酌李恩贤的提议,先把李恩贤送到鸿胪寺名下的驿馆,然后又马不停蹄的返回大理寺衙门,把方才试探出的消息,以及自己揣测写成了奏章,命人火速呈交内阁。
原本递上奏章之后,他还准备等内阁、或者皇帝召见自己,细问其中详情呢。
临近傍晚时,才听说那李恩贤已经被叫进了宫里——显然皇帝还是希望拿到第一手资料,而不是听孙绍宗的转述。
话又说回来,既然朝鲜已经到了生死存亡之际,为何不直接把形势传达给大周朝廷,反而试图从自己这里敲边鼓?
怀这一肚子的疑问,孙绍宗就准备略作收拾,然后散衙回家。
对了,今儿不妨把于谦喊到府里,把自己前后几次修改的‘梗概’交给他,让他帮着润色润色。
就是不知道这接连动荡,朝廷还有没有精力,再推行这‘普法下乡’的政策。
唉~
计划总是赶不上变化啊。
长吁短叹的出了大理寺东角门,孙绍宗正要登车而去呢,忽听旁边有人扬声道:“孙大人请留步!”
这声音似乎有些熟悉,却又想不起是在哪里听过。
而孙绍宗循声望去,那一张憔悴的老脸,也是似曾相识,却又叫不出名字。
大约是看出了孙绍宗的疑惑,那头发斑白的老者上前两步,拱手道:“孙大人贵人事忙,怕是早记不得秦克俭了吧?”
秦克俭?
孙绍宗这才恍然,原来竟是此人!
想当初血字一案,这秦克俭就是北镇抚司的经办人,身居六品都尉,也就是百户之职。
这秦克俭在刑名一道上,也算是颇有些手段,后来却因为查案时徇私舞弊,被撤职拿办,最后落了个流放云贵的下场。
当初这位也不过是三十几岁的样子,现如今却像是年过半百,看来在云贵这几年间他没少遭罪。
当初他与孙绍宗相处的并不怎么和睦,但也算不得仇人,眼下这突然找过来却又是为了什么?
孙绍宗心下狐疑着,口中试探道:“秦先生这是……遇赦还朝了?”
秦克俭摇头苦笑:“遇赦是没错,可还朝就成不上了——现如今北镇抚司物是人非,哪还有人记得秦某是谁?”
这话虽有些夸张,但北镇抚司这几年的变化,还真就不小。
记得当初秦克俭在的时候,还是刘邦昌主事呢,眼下却已然换了两茬。
有道是一朝天子一朝臣,这都换了两任镇抚,秦克俭那些老关系,自然也就做不得数了。
正因如此,眼下秦克俭虽然回了京城,日子却不怎么好过——这一点,从他身上那半旧的袍子,就能看出些端倪。
那他找到自己,难道是想求自己出面,重新安排他进入北镇抚司?
这对孙绍宗来说,也不过是举手之劳,可问题是他同秦克俭又没什么深交,好端端的哪肯卖下这么大的人情?
而秦克俭虽然衰老的不成样子,但眼力倒还没退化多少,很快就瞧出了孙绍宗疏离的态度,情知若再不直奔主题,怕是未必都能把话说完。
于是一咬牙,开门见山的问:“听闻孙大人最近正欲礼聘师爷?”
咦?
竟然是为了这事儿来的!
孙绍宗先是一愣,继而倒有些欣喜起来,这秦克俭再怎么说,也曾在北镇抚司专管刑名一道,论本事虽然未必及得上孙绍宗自己,却也不会逊色于仇云飞身边的祁连海。
有这么个人做自己的师爷,从旁拾遗补缺,效率肯定会大为提升——虽说现在也没多少用武之地,可按照孙绍宗的计划,日后大理寺必然是要重新兴起的。
依着未雨绸缪的原则,把这秦克俭纳入囊中,是再合适不过了。
只是……
这人可是有徇私舞弊前科的。
再说了,以他当年的资历,找个差不多的差事,应该不是很难吧?为什么偏偏找到自己这个半熟不熟的人头上?
面对孙绍宗的疑问,秦克俭傲然的给出了答案:“秦某如今虽然落拓,可也不是什么酒囊饭袋就能呼来喝去的!”
这倒是符合他一贯的桀骜风格。
孙绍宗其实已经拿定主意了,但却不想这么快给出回答,假装沉吟了片刻,才淡然道:“事出突然,秦先生怎么也要容我斟酌几日——毕竟聘请师爷,可不比寻常伴当。”
秦克俭原本也没指望着,孙绍宗会立即做出回应,故而听了这番话并未失望,反而松了一口气的样子,躬身道:“既如此,秦某就恭候佳音了。”
说着,报出了自己的容身之处——果然不是什么好地方,基本就在南城贫民窟左近了。
…………
告别了秦克俭之后,孙绍宗就回了自家府邸。
因琢磨着家中妻妾,或许也听闻了他即将南征的谣言,就想着先回家解释一二,免得她们误会。
不曾想刚进了小院,就听得堂屋里阮蓉发出一连串银铃也似的假笑。
这是……
窝里斗了?
按说不应该啊。
香菱是个温吞性子,尤二姐也没胆量挑衅阮蓉,故而后宅一向是阮蓉独大,最多也就是暗斗,并无直接撕破脸的例子。
今儿难道破例了?
孙绍宗满心疑惑的进了堂屋,这才明白阮蓉是在跟谁较劲儿——平儿来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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