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件事,他已经知道了。”裴宗之道,“那三个人很重要,他会处理好的。”
“那就好。”
这说明那三个人确实看到了什么,也说明裴行庭已经明白了这三个人的重要性,至于这三个人的证词会不会出现,以及出现的时机,裴行庭都会把握好的。
裴宗之从食盒里挑了枚色泽亮眼的梅花酥,递了过来,招呼她:“吃么?”
居然知道客气了,他还真是越来越懂人情世故了。
卫瑶卿接过道了声谢,咬了一口,问他:“他满意么?”这个他指的是裴行庭。
裴宗之想了想道:“我觉得应该满意的。”昨晚裴行庭最后离开时的神情,有种压抑的兴奋,但凡心有野心的,没有谁不喜欢成为掌控者,尤其是当他发现他身边怀有一柄决定谁是那个天下之主的钥匙时,即便如裴行庭这样的老手,也会兴奋。
“既然他这么满意,我有……一事相求。”卫瑶卿说罢似是觉得不大对,抓了抓自己的头发,又道,“其实这事情也不是为我求的,于他自己也有好处。”
“什么事?”裴宗之问她。
“这长安城再怎么乱,有些地方却是乱不得的,物资、人马这些动不得。”卫瑶卿道,“如今也只有他有这个能力了。”
这说的是和陈善军队交战的那些官兵吧!裴宗之明白了,盯着她看了半晌,忽然道:“今日的长安城人人都在盯着皇城,连裴行庭都没有同我提过这件事,你却同我提了。”
卫瑶卿问他:“我问这个有什么不对么?”
“事情本身没有不对,我只是有些奇怪你会提起这件事。”裴宗之道,“我原以为这件事只有那些朝中关注民生的老臣会提起。”
他看着眼前的女孩子,她无疑是聪明的,也知道自己在做什么要什么,但对自己似乎却并没有了解的足够清楚。这是一个真正自江湖山野,于民间长大的孩子,从心底里对于百姓是感同身受,是仁慈的。她做的很多事情,也许未必正,甚至有些邪气,却绝对算不上恶。她以为自己为恶,其实却并不是恶。
有些人以为自己为善,实则为恶;有些人以为自己为恶,他所见却未见她错杀过任何一个无辜之人,在百姓即将受难之时,也是她第一个站出来。人心复杂难辨,难怪他推衍国祚之事,总会败于人这一事上。
女孩子的声音清冷而柔和,很能让人听得下去,将他片刻的晃神很快拉了回来。
“况且一朝天子一朝臣,裴相爷如今手握如此重要的棋子,完全有能力立下从龙之功,与其赌那等不确定的将来,不如看好眼下。”
“我当然是有私心的,我不希望陈善赢,但同样的陈善与我的仇其实没那么复杂,他便是登上大宝,待得天下安定,大不了我做一回亡命之徒效仿荆轲刺秦王,不是他死了就是我死了。”
“两代将星的厮杀应该在战场上见高低,战场上的事要在战场上见分晓,我不敢自诩什么好人,但这件事也不仅仅是黄少将军与陈善两个人的事情,还有那些一同上战场的军人。所以我想给他们个公平,孰胜孰负轮不到我们来插手。“
裴宗之听罢,点头道:“你说的我会同裴行庭说的。”
“那些江湖术士……”女孩子眉头微拧,似乎在思索怎么说比较好,片刻之后,她道,“经此一事,定然会消停一段时间。”
但消停不代表就不出来了。且不说长生这件事本生对人的诱惑有多大,就提为此事付出的人力物力,又怎可能轻易罢手?要行这样的禁术,就必然需要大量的人力物力,薛家的财势能不能拿回来还不好说,这些人必然会试图将薛行书救起来。救回来,就是薛家那里需要斗了,至少要让薛大小姐守住整个薛家。救不会来,这些人定然会寻找新的势力,所以这些人待消停够了,一定会东山再起。
“这件事我会留意的。”裴宗之道。
有他这句话就好,卫瑶卿下意识的弯了弯唇角,只是笑也不过是转瞬即逝。如果说陈善于她张家的仇而言是明晃晃的执刀人的话,那些试图企及那长生美梦的江湖术士就极有可能是一旁的推手,多半也不无辜。事情她总会弄清楚的,不急。
……
……
素日里上朝的金銮大殿里此刻细碎的议论声交谈声不断。
大殿还是那个大殿,但究竟是不一样了。
一列列的宫人婢子端着或抬着凳椅之物从外走了进来,官员退到两旁,看那些凳椅被搬到他们原先站的地方放了下来,而后宫人婢子们退了出去。
“这是干嘛呢?”有官员见状忍不住开口道。
打头进来,最后退出去的太监闻言停了下来,尖细的嗓音在大殿里回响。
“几位殿下体恤,大人们坐吧!待那边的事了了之后,自有人会请大人们过去的。”会端凳椅来大抵也是知道这件事没有那么快的了了,要等上许久了。
待他退出去之后,只在门外留了两个婢子,外面是一队守着的禁军守卫。
在这里的没有耳聋眼瞎的,大人们也知道是怎么回事,偏殿那边大抵已经开始对当时在场的几个官员进行问话了。
有人在一旁站了片刻,当即就寻到自己站的位子上那张凳椅坐了下来。
开了一个头,接下来便有接连上前的官员跟着前去而后坐下。
坐着总比站着舒服嘛!不多时,已经没几个站着的官员了。
殿内议论声四起。
“真没想到本官有生之年还能在金銮殿上坐它一回。”有人唏嘘感慨了一句,“算是不枉此生了。”
古往今来,金銮殿里只有一个人能坐着,那就是天子,偶有被赐座的那往往都是赫赫有名,响动一时的人物。同样是坐着,在家里坐着,与在金銮殿里坐着,那感觉还真是不一样的。
即便只是宫中寻常的凳椅,远不如家中那些凳椅舒坦,但官员们还是兴奋的这里摸摸,那里看看,怎么说也是在金銮殿里坐过的人了,总是不一样了。
这种感觉,即便是坐在最前头的王老太爷也不例外,他侧身摸了摸椅背,视线在排的整整齐齐坐在椅凳上的官员身上来回晃了一圈,笑了,对一旁的谢老太爷道:“瞧!排的跟戏园的客席似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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