要弄死一个人有多简单?刑部用刑力道稍有差池,过后受伤上药,饮食之中下毒等等,就算好端端的将人放在吏部衙门里面,也保不准什么时候死了,更别说再掺和一个刑部进去了。
这就是他的顾虑之处。
这顾虑当然在理,安乐也知道,是以轻叹了一声:“可惜,父皇去的突然,当年的隐情算是彻底带走了,事隔一年重查不好查啊!”
狄方行不知道该怎么说,只能顺着她的话继续加了一句:“陛下说的是。”
眼下是多年的顽疾推到了人前,积累多年想要一次拔干净又岂是好拔的?
“朕就是先赔上两座城池也要将朝中这颗顽瘤揪出来!”安乐咬住下唇,眼中闪过一丝坚定,而后转头看了过来,“狄大人可明白?”
狄方行闻言一个激灵,顿时神情激动不已:“臣遵旨!”
“你要什么尽管说,刑部那里暂且先放着,先将那离开的几户找出来再说。”
“是。”
余下的就没什么好说的了,眼下才刚刚查了个头,就算狄方行想说什么也不知道从何说起。
“此事宜早不宜迟。”安乐说着转身负手而去,“动作越快,那四户活着的可能性越大。”
“臣遵旨!”狄方行跪了下来,恭送她离开。
待到天子离开之后他才站了起来,松了口气,脸上却是一脸愁色,这件事……难啊!
待到狄方行长吁短叹着离去,枣糕从门外端着一盆水走了进来。替自家小姐擦洗完脸与手脚之后,她扶着床上的女孩子,准备将卫瑶卿翻个身。
手却一把被人抓在了手里,本能的惊呼声同时也被另一只手捂住了嘴巴。
一双熠熠生辉的眼睛正笑看着她。
小姐!小姐醒了!
枣糕惊愕之后便是狂喜,恨不能立刻将这个消息说出去。
卫瑶卿松开拉着她的手,放在唇前做了个嘘声的动作,直到枣糕脸上的激动褪去转为不解,这才松开了捂住她嘴巴的手。
“现在什么都不要问,枣糕,替我做一件事。”
枣糕紧紧抿着嘴巴点了点头。
坐在床榻上的女孩子脸色苍白,笑容却展了开来:“是你最擅长的事情。”
最擅长的?莫非是……躺在床上扮成小姐的模样?
一直注意着她脸上神情的卫瑶卿点了点头,翻身下床。
“可是小姐,这里没有易容的事物。”枣糕眉头紧蹙,“要不,等明日让家里人带进宫来?”
“不需要了,”她赤着足踩在红毯上走了两步,抬头视线在殿上的横梁之中巡视,“有人已经帮我带进来了,诶,看到了!”
说着便借着殿内内柱的力道翻上横梁,而后在角落里找到了一只巴掌大的小盒子,这才跳回了地面。
“最开始的时候,殿外的宫婢时不时的还会借口替你端药送水进来看看你……”穿着一身素色罩衣,披着头发的女孩子已经开始动手照着枣糕的模样挽起了头发。
一边挽发一边道:“后来便没有最先时那般频繁了。却还是每两个时辰要进来送趟水、添个灯,她们做的自然,并不刻意。晚上又有巡逻官兵守在殿外,尤其自隔壁杨公搬进来之后,晚上更是进出森严,不好轻易进出。所以,我只能白日离开。”
她头发挽好之后,便与枣糕换起了衣裳:“但也不是什么时候都是两个时辰进来一趟的,每每陛下来看我一回的那一日,殿外的宫婢都要离开,我看着是在向陛下禀明我的状况。这一禀明至少需要半个时辰,有时甚至更久会到两到三个时辰。今日早上,那两个宫婢特意将这里每个水壶中都添满了水,昨日还有一半的烛灯也特意换了个新的,想来今日这一番禀报比以往还要久的多,她们今日一个下午都不会再来了。”
枣糕手下换衣裳的动作都慢了一拍,人已完全呆住了:“小姐,你是说陛下一直在监视我们?不,不是,我是说陛下现在还在监视我们?”
一开始监视她们枣糕也是知晓的,可没想到过了那么久,久到她都以为监视已经不在了,她们却仍然处于监视之中。
“这宫里又不是自己家里,”卫瑶卿伸手戳了戳枣糕的额头,毫不留情的戳破了小丫鬟的幻想,“留我们住在这里自然不是白住的,隔壁杨公那里每到吃饭前一个时辰便有一阵脚步声,想来杨公那里的情况亦在陛下的掌握之中。”
枣糕已经换下了衣裳,穿着罩衣爬到了床榻之上,只是神情仍有些怔忪。
卫瑶卿低头,手上五指翩飞,沾着各式不同的易容事物往枣糕脸上抹去,边抹便道:“或许是今日的禀报特别的久,也或许是陛下有别的事要她们做,”想到听到的那一番安乐与狄方行的谈话,女孩子嘴角浮现出一丝笑意,“陛下如今手里得用的心腹只有这么多人,必要时候,我们这里的人自然可以暂且借走了。”
她敢如此说,自然是心中已有了猜测。
以往每一回安乐来她殿中,她都能感觉到两道不属于普通人的气息不远不近的跟着安乐,如果没猜错的话,那应该是护龙卫了。而今日护龙卫的气息没有出现,护龙卫能不出现在天子身边,只有一个可能,那就是陛下准许或者说是命令的。
护龙卫不在陛下身边说明什么?说明陛下要开始重查身边之人,护龙卫自然也在排查之列。
今时多事之秋,就连郭太师薨逝,陛下也不过呆了不到两个时辰便回宫了,可见事务繁忙。事务繁忙,在排查中的护龙卫又暂且不能用,那么那几个守在外头看着她的心腹眼线自然是先要被调走了。
如此人手空虚之时,也正是她可以偷偷出宫办事的好时机了。
心头念头转过无数,手里的动作也不停着,替枣糕易容成她的模样此前做过无数次,早已是驾轻就熟了。
待到最后一下收手,眼下的枣糕与她已有七八分想向了,更遑论闭上眼睛之后,躺在床上了。
“我会早去早回的。”将枣糕安置好之后,她也画完了脸上的妆容,铜镜之中那张脸也与枣糕有七八分相似了,微微低下了头,这个侧脸,几乎看不出什么差别来了。
朝着镜中的脸笑了笑,她端起铜盆向外走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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