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草民,叩见王爷!”韩江毅给沈湛行大礼,双膝便要跪地,他不是虚做态度,而是真的要跪的。
沈湛看了一眼朱珣。
“行了,”朱珣将韩江毅拉起来,“我八哥什么时候让你拜过,你也不要妄自菲薄,见人就拜的。”
韩江毅应是,冲着沈湛一拱手,道:“多谢王爷。”
“坐吧。”沈湛指了指椅子,请他落座,朱珣就拉着韩江毅坐下来,笑着道:“八哥,我让子阳住我家去了。家里人少,有他在热闹不少。”
这是小事,沈湛点了头,道:“那你要尽地主之谊。招待好子阳。”
朱珣笑呵呵的应是。
韩江毅含笑听着,态度也是不卑不亢。这一点是沈湛欣赏的,遇事不慌不悲,无论位高还是身贱,都是一样的态度。
“药才的事,多谢你。”沈湛道:“当时药不够,你几车药就是雪中送炭,沈某感激不尽。”
韩江毅起身拱了拱手,道:“王爷为天下百姓,以身涉险。草民只是送了一些药才,实在当不起这个谢字。”
“坐吧。”沈湛见他坐下来,喝了口茶,“今日去宫中,圣上如何说?”
江阴侯府的身份很特别,他们拥此爵位已历经四朝,后宋仅此一家。可就是因为这样,才让苏季心中不舒服,当初韩江毅暗中帮大周,虽将粮食给的是沈湛救了他一命,可依旧不能改变,韩江毅亲大周,而远后宋的事实。
讽刺的是,最后削他爵位的的确是大周赵之昂,而他现在若想要恢复爵位,却又不得不靠后宋。
所谓,三十年河东,三十年河西。
苏季心里不舒坦,韩江毅何尝不尴尬,正因为尴尬,当初往山东送药的时候,他才没有去。
“圣上只问了路上可安全,一路过来百姓生活如何。”韩江毅回道:“草民都一一回了,圣上朝事繁忙,草民便告退了。”
苏季的态度很正常,也在沈湛的意料之中。他顿了顿,道:“正要过年了,今年你就留在正言这里过年吧,明年圣上大婚,五月又是正言成亲。你定心多住半年便是。”
“是。”韩江毅听懂了,沈湛这是要帮他的意思,“草民在京落脚,若王爷有事,尽管吩咐草民去办。”
沈湛摆了摆手,“有事我不会和你客气的。”
“那我们走了啊。”朱珣起身,笑着道:“八哥,明天我给子阳办接风宴,你若是有空和阿瑾一起来啊,人多热闹。”
沈湛哪舍得让苏婉如出门受累,“她身体不舒服,闻不得有腥味肯定是去不了的。”又道:“我也不去了,来日方才,等她好些了,我们再约时间吃酒。”
朱珣应是,和韩江毅一起出门走了。
沈湛在书房坐了坐,回了两封信就收拾好书房去了内院,苏婉如正揉着眼睛让青柳用布将绣架盖起来,他一瞧见就凝眉道:“这光线太暗了,你不该难为眼睛。”
“我闲着也是闲着啊。”苏婉如笑着道:“不过今天也没有一直做事,上午崔夫人和玉蝶来坐了一会儿。听说,韩子阳来了?”
沈湛扶着她坐下来,盯着她的肚子看了看,还是平平的没什么反应,但是他知道,他闺女就在里面。
这让他又紧张又期待。
“嗯。”沈湛是打算和苏婉如商量这件事的,有的话他不是不好和苏季讲,而是问过苏婉如后再去说,可能更好点。
在拿捏人心的事情上,苏婉如比他要老道精准很多。
“我的意思,恢复他的爵位。”沈湛道:“但圣上好像没有这个意思。此事,你怎么看。”
苏婉如喝茶的动作一顿,看着沈湛,“你是欣赏他,还是要报恩?”
“都有。”沈湛发现她的手很凉,给她轻轻揉着手。
苏婉如其实也不反对,但心情却和苏季是一样的,“先不急,二哥心里肯定有别的打算。如果二哥最后都不封赏他,你也不要去和二哥说。”
“不会。”沈湛心里有数,苏婉如就轻轻笑了起来,想到以前的事,“……说起来,我都没有找韩子阳算账呢,她妹妹的事,我要记仇,就该把他全族都灭了。”
“那就灭了。”沈湛凝眉道:“我倒将此事忘了。”
苏婉如哈哈大笑,“一人做事一人当,韩正英都死了好几年了,我也就说说而已。”说着,她打了个哈欠,“我想睡觉了,你陪我睡会儿吧。”
“要吃饭了,你吃过再睡。”沈湛揽着她的肩膀,苏婉如嗯了一声,靠在他怀里,一眨眼的功夫就睡着了。
沈湛叹气,搂着她好一会儿等她睡熟了,才将她抱床上躺着,又去外面吩咐青柳,“你去照顾八月。再让厨房留着饭菜,一会儿夫人醒了,肯定要吃。”
青柳应是而去,沈湛又去了一趟书房,将要处理的公文都搬回了房间里。
周娴坐在灯下做小衣服,白天没空,只有晚上做。地龙烧的热热的,她渴的连喝了几杯茶,一边霍掌事笑着道:“前几天刘掌事送来的茶你怎么不喝,说是清火消炎有效用。”
“我和大家分掉了,我手里的已经喝完了。”周娴笑着道:“明天再和刘掌事要一点。”
霍掌事点头,“随你吧,别叫人吃亏就行了。”
“他还吃亏啊。”周娴哼了一声,“当年阿瑾收她的绣坊时,他家东家破西墙倒的。现在你瞧瞧,宅子都住四进的了。亲戚朋友都知道他和公主一起合开的应锦,都来巴结他。”
“连他现在手上的茶叶都卖西北去了。”周娴不服气的道:“莫说占他一斤茶叶的便宜,就是拿个二十斤,他也的敲锣打鼓的送来。”
霍掌事莞尔,摇头道:“是,你可劲儿占他的便宜去。还有另外几个东家你也不能厚此薄彼了,都要占回来。”
“那是。他们都是走了狗屎运,碰上我们阿瑾了。”周娴昂着头道:“不然啊,该穷还得穷。”
霍掌事受不了她这个样子,敲了她的头,道:“行了,早点去睡吧。她还有七八个月才生,你来得及做。”
“嗯。我也真的好累,最近觉得眼睛特别容易累。”周娴站起来,伸了个腰,一边和霍掌事说着话,一边开门出去,冷风一吹顿时打了个哆嗦,她又缩了回去找了衣服披着裹着跑出来。
“好饿啊。”她站在院子里,砸了砸嘴,“要是有碗馄饨就好了。”说着,她冒着腰去了侧门,开门朝外面看了看,还不到宵禁时间,但街上的人已经没有几个。
天气冷,大家都愿意缩在家里。
“刘妈妈,我去堂子里吃馄饨去,你要不要,我回来时给你带一碗?”周娴和守门的刘妈妈说话。
刘妈妈摆着手,“姑姑去吧,奴婢守着门等你。”
“我最多半个时辰就回来。”周娴整理了衣服,蹦蹦跳跳的出了门,堂子里就和这边隔着两条街,新开了一家馄饨店特别好吃,老板还会在汤里放虾皮,鲜美的很。最重要的,是他们家的辣子油,放半勺辣出一头汗,感觉五脏六腑都通气了。
“老板。”周娴老熟人了,打着招呼,“来一个大碗,再放个鸡蛋,不要葱花。”
馄饨摊是挑着担的,里面烧炭,往桌边一方再支三张小桌子,一下子能坐得下十二个人,还有人端着碗站着吃,西里呼噜一碗吞了,丢了钱就走。
也有人拿烧饼泡着吃,混着辣油,香的很。
“今天人少啊。”周娴坐下来,老板给他下了一碗,五十几岁的人熬着熬着就没什么精神,他靠在炉子边取暖,“今天太冷了,估计后半夜还要下雪。周姑姑吃完早点回去。”
周娴点头,西里呼噜的吃着,胃里暖洋洋的舒服。
“给钱。”周娴丢了十个钱,抄着手缩着肩膀往回走,老板没说话,她走了几步就觉得有些奇怪,顿了顿停了下来回头去看,又喊了一声,“老板。”
老板靠在炉子边,眼睛阖着,没什么反应。
“老板,天这么冷,你要是困了就回去睡觉啊。”周娴上前去,说了好几声老板都没动,她想了想推了一下,就见老板从凳子上滚了下来,咚的一声,倒在了地上。
“老板。”周娴惊了一跳,“老板你怎么了啊。”
老板浑身硬邦邦的,跟铁棍似的,她抬头喊人来,“来人,快来人啊。”
一个女人大半夜的喊,大家一时判别不准。
就在这时,宵禁的梆子响了,四周就更加安静了,周娴又喊了几声,见没有人出来,就拖着老板往医馆的方向去。
老板虽年纪不小,可到底是个男人,周娴根本拖不动,走一会儿就歇一下。
“刘妈妈。”周娴拍了应锦的门,“你拿着名帖去请大夫来,馄饨摊子的老板晕倒了。”
刘妈妈一出来,就看到地上躺着个老头子,她立刻点头往医馆跑去,周娴又跑回去拿了棉被出来,给老板盖上。
前后一刻钟的样子,大夫来了。
“大夫,你快来看,他也不知道怎么了,突然就倒地上去了。”周娴头也不抬,和来的大夫道。
大夫没有说话,搭了老板的脉。
“吓了我一跳。您看看什么病,我也好去喊他家里人来。”周娴说着微顿,一侧目,就看到一张清俊儒雅的侧脸,她顿时露出不可置信的样子,“梅……妹夫?”
“你怎么还出夜诊的?”梅予现在的身份,怎么可能还在普通医馆出夜诊。
梅予转头看了她一眼,见她脸和鼻子冻的红红的,手因为太冷十指不自然的曲着,显然在这里待了有些时间了。
“正巧碰到了,便来看看。”梅予道:“老板有些旧疾,加上疲累睡不足,就晕睡过去了。先将人送回去,我开了方子让他吃七天就好了。”
“那就好。”周娴松了口气,“好好的就倒了。”
梅予打量着她,问道:“怎么碰上的,这么晚了还没休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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