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一山和卞庆面色苍白一动不动地跪着,宋子明却像筛糠一样抖了起来,大殿两侧的阴影处走出六名金甲武士,两人一组上前抓住地上三人的双臂就往外拖。
三人都不敢出声求饶,他们知道宋皇的脾气,在他气头上求饶,只会换来更大的惩罚,三人一脸祈求地看着那位仙风道骨、一直没有说话的老道士,能救他们的只有这位大人物了。
“咳咳”老道士清了清嗓子,这声咳嗽声听在周一山三人耳朵里像是仙音一般动听,他们知道自己有救了。
“皇上,可容听贫道一言?”
宋皇瞥了老道士一言,沉声道:“师兄,请讲。”
听到这话正在拖拽三人的金甲武士立刻停了下来,周一山三人此时已经被拖到侧门附近,如果被拖出侧门,就算皇上想放过他们也来不及了。
周一山和卞庆因为跟随宋皇多年,又是武职序列,此时还算镇定,而宋子明修为低微,又一直在大罗派负责外事俗务,何时见过这样的场面,早被吓得湿了裤裆、浑身瘫软,如果不是金甲武士抓着他,恐怕早就瘫在地上了。
那位老道士正是大罗派的现任掌教流云子,他不是大罗派内修为最高的那批人,但是能代表大罗派处理各项仙俗事务,本身就是大宋国最有权势的人之一,即使是宋皇也得尊称他一声师兄。
流云子淡淡一笑道:“皇上,天妖森林学员遇袭一事并不复杂,我想以皇上的睿智肯定已经猜出了几分真相,周一山三人不是敷衍塞责,只是此事涉及皇上家事,他们三人不敢往下查而已。”
宋皇深吸一口气道:“朕的家事?师兄,你不用替他们开脱,天子无家事,家事即国事,他们延误国事,岂能不惩罚?”
“既然是错不是罪,也不至于杀头吧,难道皇上不想知道事情的真相吗?”
宋皇面色有些阴沉,他对此事原委已经了解大半,刚才要斩杀周一山三人,有一半是做给流云子看的,没想到流云子不替他们求情,反倒直接点破此事,令他有些尴尬。
“把他们带回来。”
金甲武士又将三人拖了回来,只不过变成了两前一后,周一山和卞庆跪在前排,宋子明跪在后排,他已经尿湿了裤子,放在前排有碍皇上观瞻。
宋皇似乎也不以为忤,冷冷道:“你们三人知情不报,已经涉嫌欺君之罪,如果不是掌教大人替你们求情,你们早就人头落地了。
朕知道你们有难处,只要你们实话实说,朕就赦你们无罪。”
三人连连谢恩,就连瘫软的宋子明也不知从哪里来的劲,将地砖磕得砰砰直响。
“周一山,你先说,周德周天是怎么出的京城?”
周一山趴伏在地上说:“皇上,末将一心扑在龙武卫,甚少回家,也不管家族事务。周德周天此前一直按照皇上的旨意囚禁在家族地牢之内,没有宫中的旨意谁也不敢放他们出来。”
宋皇瞳孔收缩道:“你这么说,周家是见到了宫中的旨意,才将周德周天释放?谁这么大胆敢下矫旨放人?”
“这个属下不知。”周一山从怀中掏出一个黄色卷轴,双手托举在头顶上,王继恩不知道从哪里飘了出来,从他手上去过黄色卷轴转呈给宋皇。
宋皇并没有去接那份圣旨,这样的圣旨他一年要发无数件,是否真假他根本不用去亲手检查,一眼就能看出真伪,他确定圣旨的内容不是自己批示。
宋皇脸色阴沉道:“王继恩,给朕去查,这封矫旨是何人书写、何人用印,一旦查实一个不留,夷三族。”
王继恩低声道:“皇上,老奴之前已经查过宫中备稿记录,没有此道圣旨的备稿,上面也没有用玺,只有皇上早年废止的一枚私章,可以断定是个别人所为。”
“废周后已经被圈禁三百多年了,宫中还有人为她效命?王继恩,这是你的失职,事情出在你的手下,你自己去处理干净,把结果报给朕就行了。我再不想看到宫中还有任何一个废周后的人,就连同情她的人都不需存在!”
“是,皇上。”王继恩领命退出了福宁殿。
宋皇转身对周一山道:“别以为有人矫旨,周家就能脱罪,一封没有用印玺的矫旨,你们就敢放人,周家的人都是瞎子吗?还是对朕一直心怀不满?”
周一山沉默不语,这件事都是由废周后而起,皇上不便处罚废周后,只能拿周家出气,大家都是心知肚明,没人敢说出来。
宋皇顿了一下道:“既然留着眼睛没用,就都交到朕这里保管吧。”
周一山身子一颤,知道宋皇考虑周家和皇室的关系不愿将事情做绝,但是必须剜出一些明知故犯人的眼睛,才能让天子制怒。
周一山叩首道:“是,末将这就回去禀报家主。”
宋皇挥挥手,周一山才敢起身离去。
“卞庆!”宋皇又望向皇城司暗卫首领,他可以算是宋皇的真正心腹。
“属下在。”
“你也想替废周后遮掩此事吗?”
“回皇上,属下不敢,只是周德周天两人行踪不明,没有擒获他们之前,所有的推断只是推断,属下不敢贸然上报,以免影响皇上的判断。”
“好,朕不妄加判断,你就说说你所掌握的那些证据?”
卞庆抬头看看宋皇,又看看流云子,一副欲言又止的样子。
流云子急忙起身道:“皇上,此事可能涉及国家机密,贫道在此,恐卞首领多有不便。”
宋皇急忙道:“师兄不用客气,大罗派是宋国的护国神教,你我本为一体,没有什么不便,卞庆,你说吧。”
卞庆一看宋皇执意要留下流云子,只好捡重点汇报。
“禀报皇上,根据属下掌握的情况,此事可能跟后宫嫔妃争宠有关。此次天妖森林派来金陵学习的学员出自轩辕坟,引起了某位后妃的不满,所以策划了此次截杀行动。
至于矛盾因何而起,属下在调查过程中发现宫中部分密档已损毁,所以无从考证缘由。”
宋皇脸色不变道:“哦,竟然有密档损毁,不知是人为破坏,还是保存不当损毁?卞庆,你速去给朕查清楚。”
卞庆领命而去。
流云子看出宋皇是不想让卞庆继续往下说了,才找了这么个理由把他打发走了,流云子也不准备点破,想继续看宋皇如何往下演。
宋皇目光阴沉地看着卞庆离开福宁殿,转身对流云子道:“师兄,没想到朕的后宫中竟然有这么多见不得光的事情,真是让你见笑了。”
流云子急忙道:“哪里哪里,皇上日理万机,偌大的宋国在您带领下国力蒸蒸日上,这些灯下黑的小事只是疥癣之疾,找个得力的内臣整顿一下,立刻就恢复如常,对皇上的圣明没有半分影响。”
宋皇长叹一声道:“家家有本难念的经,何况是一国呢?近几年朕时常感到心力憔悴、精力不济,真想早点卸下肩头这份重担。”
流云子一副惶恐的表情:“皇上,您正春秋鼎盛,何出此等颓废之言,此话贫道可没有听见,您以后也不要轻易妄言,传出去对江山社稷不好。”
宋皇哈哈笑道:“师兄,你不用紧张,朕不过有感而发。说实话,如果能和师兄互换一下位置,朕可能会更轻松快意一些。”
流云子起身道:“皇上,切不可开这种玩笑,大罗派身为护国神教,一直对朝廷忠心耿耿,从没有半分逾越想法。您这样说,让大罗派上下如何自处?”
宋皇也起身,拍拍流云子的手臂道:“师兄,你不要紧张,朕只是戏言而已,绝无怪罪你的意思。”
流云子躬身道:“天子无戏言,万望皇上慎言。”
宋皇道:“好好好,师兄说得对,是朕孟浪了,那朕今天就不说了。这个宋子明是大罗派的门下,咱们宋国政教分离,烦请师兄自己审理一下吧。”
流云子这才知道宋皇在这里等他呢,只好点头答应。
流云子转身沉声问道:“宋子明,此次天妖森林学员入境之事由你负责接待,行进线路也是你一手安排,为何会发生泄密事件。”
宋子明看周一山和卞庆都没有受到严重处罚,自己又由掌教亲自审问,立刻觉得生还有望。
“禀报皇上、禀报掌教,此事确实由弟子一手操办,为了保护该学员的安全,避免影响两国邦交,各个环节弟子都考虑到了,却没想到沿途负责接待的弟子里出了叛徒,暗中将行进路线泄露了出去。”
“是何人泄露出去的,可有实据?”
宋子明哭丧着脸道:“两站的接待人员中均有暴毙和失踪的,因为云滇和金陵相距太远,弟子暂时无法查出暴毙和失踪的人员究竟是畏罪自杀,还是畏罪潜逃,或者是有人故布疑阵。
刚才皇上问话的时候,弟子没有真凭实据,才不敢妄下结论,以免影响皇上判断。”
流云子点点头,回身对宋皇道:“皇上,宋子明并不是故意欺瞒您,此次截杀案件牵扯广泛、细节错综复杂,如果没有实锤证据,恐怕很难查明真相。
这样吧,贫道立刻派人去云滇详查此事,十日内必给皇上一个准确答复。”
宋皇起身道:“那就麻烦师兄了,其他两条线我继续追查,失密这事就拜托给师兄了,此事事关两国邦交,也牵扯皇家和大罗派的声誉,另外院长大人也深表关切,所以请师兄务必查实查清!”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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