端郡王三人一脸的吃惊和迷惘,还没弄明白什么情况呢,这位唐国来的观风使竟然和天火称兄道弟起来。
端郡王和东鹿侯互相递了个眼神,他们两人认为天火和黎茂应该是旧识,只不过演了一出蹩脚的戏给大家看。
严伟东则是心中骂娘:“这次差事真是晦气,举告人皮毛店老板留下一封书信不告而别,到现在人也没找到;给自己配的副使是调查对象的背后老板,辅助的唐国观风使又是调查对象的旧识,还有一位打哈哈的东鹿候。
这个案子还怎么查?只剩三天了,还没有一点眉目,初八的大朝会上一定会受皇上的责问,真是令人头痛,就不该听十三皇子忽悠当这次的出头椽子,这些皇子没一个好东西!”
天火和黎茂经过短暂的恍惚后,很快就恢复了正常,天火低声道:“兄长,我先接待客人,等忙完我们再详谈。”
黎茂低声道:“好,兄弟你不用怕,严大人手里没有实据,你小心应付就行了。”
天火点点头,回头对众人道:“王爷、侯爷、严大人里面请,不知几位大人亲赴雨花巷是为了调查什么事情,请大人提醒一二,也方便下官去准备相应的资料。”
“下官?什么下官?天火,我记得你应该是白身,怎么敢妄称下官?你将朝廷的法度视为儿戏吗?来人,先给我铐上,容我一会儿细细审问!”
严伟东这会儿憋了一肚子气,二话不说先在称谓上挑起毛病来。
天火摊手道:“哎呀,严大人这一问令下官实在羞愧难当!我本来以为皇上给我授了儒林郎和武骑尉的勋职,我就是官了,原来不是呀?
那是小生孟浪了,该打该打!
端郡王,这是皇上给我的圣旨,既然严大人觉得六品散阶不算官,那还是请您把这圣旨带回去还给皇上,免得学生落个冒充官员的罪名。”
宋皇下旨时已经是除夕下午,之后初一至初七休朝,严伟东自然不知道宋皇下旨之事,可是他能看出天火手上的圣旨绝对不是假的。
儒林郎和武骑尉虽然是六品散阶勋职,但是非功臣之后或还未举仕的著名才子猛士,朝廷是不会轻易封赏的,而且这两个勋职一文一武,极少见同时封给一个人。
难道这个天火是皇上看中的人,想起自己那天在金殿上侃侃而谈,将天火描述成大奸大恶之徒,严伟东就更加后悔了!
都怪十三皇子拍着胸脯说,皇上最近想整顿金陵城及京畿地区的商业,准备加征商业赋,需要有人出来挑头,结果自己脑子一热就冲了出来,看来自己八成是中计了。
最可恨的是十三皇子说此事二皇子也知道,可是自己领了差事之后,二皇子再也不肯见自己,让仆役回复让他一切去找十三皇子,分明是恼了自己四处投机,可谁知道他们一奶同胞的兄弟间还有这么多猫腻?
严伟东毕竟是经历过大风大浪的人,岂能被天火一句话就逼得说不出话来呢?
“天火老弟,恭喜恭喜!没想到你年纪轻轻就有六品官身,真是青年才俊呀!假以时日立下功劳,立刻就可以散职转正,岂能轻言放弃?
再说拒绝皇上的封赏,那可是忤逆大罪!你年纪轻不懂事,快收起来,我们都当做没看到。”
严伟东立刻换上了一副笑容,仿佛刚才那个喊着要拿下天火的人不是他一样。
天火知道见好就收,能将严伟东一军已经很不容易,想让一位三品大员给自己这个六品散阶官道歉,根本不可能。
“多谢严大人提醒,那小生还是做下官吧。下官问上官来雨花巷有何公干,大人还没回答我呢?”
严伟东尴尬一笑道:“也没什么公干,本官身为户部右侍郎,有监督商业、抚慰商贾的职责,听说雨花巷的店铺春节期间坚持开业,为百姓大开方便之门,我们就来看看,只是随便看看,你不要紧张。”
天火笑着鞠躬道:“雨花巷本是市井之地,今天能迎来各位贵人,绝对是倍感荣耀。大人们不辞辛劳亲自抚慰黎民百姓,下官先代雨花巷的众商家和客人们感谢各位大人的到来。”
“哪里哪里!牧民官岂能脱离百姓,天火你也不用客气。”严伟东摆出一副亲民的架势。
天火回身对身后不远的黑衣汉子、商户和客人们喊道:“大家都听到了吧?严大人是看望大家的,大家鼓掌欢迎。
黑三,快去让各家店铺都拾掇一下,欢迎大人们来视察。”
“好嘞,得令!”一名精明的黑衣汉子向其他黑衣汉子挥挥手,这些人立刻分为两队,沿着雨花巷的各家店铺向后去通报去了。
严伟东觉得耳中的掌声格外刺耳,心道:“好你个天火,你这么搞,本官还怎么查实证,这小子真挺难对付,一会儿得小心点。”
天火向端郡王几位做了个请的动作道:“各位大人,既然到了雨花巷,请容下官为你们介绍一下雨花巷的情况,可好?”
严伟东还未说话,端郡王抢先说了:“好啊,本王有很多年没逛过街市了,对民间的东西甚为好奇。
东鹿侯,你也有年月没到过街市吧?今天可以买点有趣的东西带给家人。”
东鹿侯捻须笑道:“哈哈,我几百岁的人了,啥没见过,今天主要是陪王爷你逛街。”
严伟东翻了翻眼皮,没敢出声抗议。
这端郡王和东鹿侯来之前都说一切听自己的安排,到了这里却处处与自己作对,好好地查案变成了逛街,真是气死人了。
天火没有再去理会严伟东:“王爷请、侯爷请,兄长请,这雨花巷历史悠久,据说在金陵城建城时就有了雨花巷,所以这里是……”
众人跟着天火慢慢向前走去,将严伟东和他的手下扔在了原地。
户部一名五十多岁的老司会看众人远去,急忙走到严伟东身边道:“大人,王爷他们已经走远了,我们要不要跟上去?”
司会又名会计,是户部核算账目、钱粮的小吏,这位老司会在户部工作了二十多年,虽然只是个小吏,但是在户部还是很有威望。
严伟东刚从吏部调任户部不久,不好把气都撒到这位老司会的身上,阴沉着脸道:“王爷都走了,我们站在这干什么?等人围观吗?”
严伟东说完快步追赶端郡王他们而去,户部那些司会和书吏互相看看,撇撇嘴也跟了上去。
天火的记性很好、口才更加好,雨花巷的由来、历史上的典故和现在的经营状况都是手到拈来,讲得轻松诙谐、妙趣横生,引得端郡王和东鹿侯不时发出爽朗的笑容。
严伟东开始还是一副不屑一顾的表情,但是听了一路也不得不佩服天火的才情,单说天火讲故事的本事绝对比自己要强出不少。
户部那些小吏们听得格外认真,感觉这位天小官人讲故事的本事比夫子庙门口说书的人都强,讲到精彩之处,如果不是几位大人在,他们恨不得鼓起掌来。
天火可不是简单地介绍店铺,遇到亲自出迎的店东或掌柜,天火还会把他们介绍给端郡王和东鹿侯。
端郡王和东鹿侯表现出难得的耐心,竟然会和这些市井商贾攀谈两句,投机的人还会握个手,将这些出迎的店东激动得满脸通红,看他们陶醉的表情,估计好几天都不会洗手。
一位卖文房四宝的店东大着胆子请东鹿侯给自己留一副墨宝。
东鹿侯惊奇道:“店家,本侯可是武官出身,这手书法可不敢恭维,你为何要找本侯题字呢?”
文具店的店东长得五大三粗,完全不像书香门第出身,不知道为何会开文具店。
只见他泪光盈盈道:“侯爷,小人的曾祖父当年曾在您账下听令,后来犯了错误离开了军队,从此小人家里弃武从文,做起了文房四宝的生意。”
“哦?”东鹿侯瞪大眼睛道:“你曾祖父姓甚名谁?快快道来。”
店东立刻单膝跪下道:“侯爷,小人姓谢,叫谢三,我曾祖父叫谢岩,曾做过您的亲卫队长,您当年总是喜欢叫他谢大耳朵!”
东鹿侯立刻就想了起来:“谢大耳朵就是你曾祖父!快起来了!
当年那小子都做到营官了,可是不肯好好认字,错看了公文贻误军务,才被军中开革。这一晃七十多年了,那小子现在还活着吗?”
谢三眼泪立刻落了下来:“侯爷,我们是凡俗之家,自然不能像您这样福寿绵长,曾祖父三十年前就去世了。
他临死前还在感念您当年为他说情之恩,如果没有您替小人曾祖父求情,估计谢家早断了苗裔,更不要说开枝散叶了。”
东鹿侯感叹道:“唉,白云苍狗,一晃这么多年过去了,很多老兄弟、老部下都走了,本侯有时候也很寂寞。
谢岩当年也是一员猛将,家传的长斧战法颇具威力,我看你也长了一副练武的好身板,为何不继续习武参军报销国家,窝在这雨花巷里开一间文房四宝店,岂不对不起祖上?”
谢三抹着眼泪道:“侯爷,小的家传斧法并没有荒废,小人能舞得动三十六斤的重斧,每月至少练习十余次。
但曾祖父曾有遗训,谢家子孙均不得参军,必须刻苦耕读,如果经商必须开文房四宝店。”
东鹿侯唏嘘道:“看来当年之事给他造成的伤害太大了,所以才会这么要求你们,既然是他的遗命,你们做儿孙的还得遵循。”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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