笔趣阁 > 历史军事 > 大唐官 > 8.朱泚受衣诏

苏玉接着泣告高岳,“请少尹充当陛下和太尉间的桥梁,保全太尉的性命。”

    现在朱泚唯一能找的,只可以是高岳了。

    高岳沉吟了下,随后即问苏玉,现在京师内到底是个什么情况。

    苏玉便告诉高岳:

    朱太尉被叛党胁迫,遭强担当权知六军,可心中却始终不忘朝廷,于长安城里将诸位播迁在外的官员、禁军将领留在京中的家属,还有十王宅里的诸王都保护得非常妥当,并时刻准备反正。

    现在苏玉得到朱泚的指令,冒着生命危险来和高岳取得联络,就是要敲定起事的时刻,再迟就来不及了。

    “这么说,太尉是迫不得已的?”

    “少尹是何言耶?先前奉天城之战,若不是朱太尉誓死暗中掣肘李怀光、李希烈二贼,陛下又如何能保得平安无事哇!”苏玉说完,从怀里掏出蜡丸来,说内里是朱泚的密信,一片赤诚全在当中。

    高岳便自腰带上拔出小刀,将蜡丸切开,细细看了番。

    随后他和霍忠唐互相使了个眼色,也取出文牍来,递送到了苏玉的手里,苏玉是识得字的,看了番后十分激动,“此乃御札......”

    高岳点点头,说请朱太尉放心,圣主对他的心意是完全体察的。

    果然御札上写着李适的亲笔,不但表态要赦免朱泚,还希望朱泚伺机反正朝廷,共襄义举。高岳还指着御札后的联名给苏玉看:

    中书侍郎萧复,黄门侍郎萧昕、颜真卿,判度支刘晏,镇海军韩滉,谏议大夫姜公辅、刘从一,诸平章事段秀实、崔宁、浑瑊,是密密麻麻的,这些人也都担保朱泚乃忠烈之士......

    “陛下在奉天城时常说,他曾下诏,在幽州城内设‘太尉里’(给坊起名字,荣耀朱泚),又改太尉、司徒的家乡为‘司徒乡’(荣耀朱滔的),故而他不相信太尉会真的附逆。“霍忠唐这会儿,急忙对苏玉说到。

    苏玉泪水止不住地流下,对高岳再度叩首,“个中委曲,还请少尹明察。”

    接下来,苏玉借来营帐里的针线,将皇帝的御札细细地缝在夹衣当中,又趁着夜色,返归到京师城里。

    看苏玉离去后,高岳自案后起身,微微叹口气,走出帷幕,望着秋夜满天寒星,又看着长乐坡前宏伟的长安城,看起来是有满腹的心事。

    “三兄......”烧得啪啪的篝火边,霍忠唐紧紧贴着自己,关切地询问说。

    “七郎没什么,我只是在思索,朱太尉反正后,三川行营入城的路线。”高岳赶紧如此说。

    霍忠唐也叹口气,“我知道三兄你心有不忍,毕竟先前你在泾原行营当中也曾得过朱泚的照顾,可......”

    还未说完,高岳就举起手来阻止他继续下去。

    因为营帐外,有几位穿着翻领胡衣的汉子,也在军卒指引下,来到高岳面前。

    高岳负着双手,侧眼看着其中带头的中年人,良久说到,“许久不见,郭贼曹,不,现在应该是金吾府判司了。”

    火光对面,那中年人正是郭再贞的父亲,接受伪金吾判司的郭锻。

    听到高岳的揶揄讽刺后,郭锻一张黑脸,不得不颤动扭曲数下,接着努力万分地挤出点笑容来。

    毕竟现在他有求于高岳......

    昭国坊内,朱泚亲手举着烛火,颤巍巍地走出来,看着苏玉将夹衣里的皇帝御札给拿出来,咕咚声跪到,泣不成声,“真的是陛下御札,泚忍辱蒙诟这么长时间,终于守到云开月明了,陛下啊!”而后他对着御札连叩首三下,才接过来。

    略略读完后,朱泚长号数声,恨不得吐出血来,泪如雨下,“敢不奉陛下的‘夹衣诏’?”

    很快,朱泚的心腹方庭芝、李日月走入进来,接着朱泚两个儿子和一位女婿都来到。

    “准备反正朝廷。”

    方和李面面相觑,接着忧心忡忡说到,圣主到时候会不会翻脸。

    朱泚急躁地摆摆手,说现在还能考虑那么多?

    “可是,该如何反正?”朱泚女婿询问说。

    这话说得朱泚犯了难。

    现在全城的叛党都争着准备去长乐坡,向皇城宣慰使高岳“反正”。

    既然大家都想反正,那我就不得不采取手段,不让其他人反正,只让我反正。

    这样才是真正的板荡忠臣。

    许久,朱泚说到:“城中兵马主要是泾原五六千子弟,其他的都靠不住,而姚令言、焦伯谌是统军将领,素来和我交好,想要成功反正,就必须得到他俩和泾原兵的支持。”

    “是要攻击中渭桥那里的李怀光?”朱泚两个儿子大惊。

    “痴儿,李怀光我们怎么打得过?别反正不果,先被李怀光灭了。”随后朱泚顿了顿,下定决心,眼光里露出杀气,“也只能对韩王和李忠臣(董秦)下刀,韩王僭越称伪帝,李忠臣、乔琳、源休、王翃、蒋镇等附逆,十王宅里亦有数十王子皇孙应和,不如以朝集潜龙殿为名,把他们全杀了,替陛下除害,随后保东内、皇城,拒李怀光,迎贾耽、李晟入城。”

    朱泚如此安排是有苦心的,乔琳等人都是文臣,再加上十王宅那批废柴,根本没有反抗的能力,杀他们和杀鸡似的;而李忠臣呢,出身于淮西的平卢军体系,和姚令言、焦伯谌所属的泾原体系素不相属,杀他既能给自己的“忠诚圣坛”上献上份祭品,也不至于激起泾原兵的反弹。

    思来想去,也只有这唯一的招数。

    可方庭芝和李日月还是非常担心,认为这是李适和高岳的毒计,来让城内自相残杀,恰好方便李适铲除异己。

    听到这话,朱泚其实心中也有类似感觉,可他别无选择,只能顿足大哭,抱着儿子和女婿,“李希烈被俘,李怀光早晚也是个覆亡,我如何不打紧,也就希望陛下看在我对取幽州还有点作用的份上,饶恕你等的性命——我走到今日的地步,高岳和韦皋难辞其咎,万一阿父遭逢不幸,你们就去投高岳(让他愧疚,恶心死他),有高岳在,你等不孤也!记住,千万别想着逃回幽州去,就算回去,也会被你们的季父给害死。”

    整个场面此刻达到悲哀的最高潮,方庭芝、李日月、朱泚,还有子婿们,连带家奴苏玉,都互相抱持着,泣不成声。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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