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杨两家和离,比很多看热闹的人猜测得要顺利多了。
交换了和离书,阮馨的陪嫁从杨家一抬一抬取回来,重新搬入了自华书社。
杨家没有扣下任何一样,也不曾弄坏其中东西。
“这么爽快?”有人咋舌。
“不爽快,难道让阮家告到官府吃官司吗?”
“我看啊,就是心虚了,不敢冒头了。”
“早些认清形势、早些赔礼,不就什么事儿都没有了吗?”
“说到赔礼,杨家还没有认错吧?”
你一言、我一语的,总归是把杨家往地里狠狠踩了一通,才又去说旁的事情了。
眼下,京里百姓挂在嘴边的,是北境边关的大雪和寒潮,狄人早早退回了草原深处,朝廷的银子还应该不应该大量地投入北地军需。
“怎么不要?”大汉大口饮了酒,道,“狄人退回草原了,我们的兵士就不用守着边关了?这个冬天长,他们更需要冬衣。”
“狄人冻了一个冬天,开春了也跟秋后的蚂蚱一样,缓不过气的,我看还是西南蛮夷更凶险。”
“打不起来的!投什么军需啊,先看看今年冬天京城会不会饿死人、冻死人吧。”
之前对徐砚的指责,和对杨家的唾骂,各处呈现了一边倒的态势,有人发表不同的意见,当即就会被驳回去。
而现在,则显得纷乱,并无统一。
说到底,普通老百姓哪里懂得军需调度?十个里面有九个根本没有见过狄人、蛮夷,不过是一拍脑袋的意见罢了。
支持投入北境的,极有可能是家里有人在北境从军;支持投入西南的,也许是亲友在蜀地驻守。
仅此而已罢了。
反倒是六部衙门里,并没有过多的声音。
圣上已经下了决断了,那就照着上头的吩咐做事。
前回御书房里,圣上听从了蒋慕渊与孙睿的意见,可具体安排和行事,还要各处统筹进展。
蒋慕渊进御书房时,几位老大人正在里头各抒己见。
圣上见他来了,道:“你也仔细听听,帮着出谋划策。”
蒋慕渊拱手应了,与几位老大人见礼,而后把目光落在了孙睿、孙禛兄弟身上。
孙睿是经常替圣上处理公事的,折子也没有少看,他在这儿,蒋慕渊并不意外,反倒是孙禛,这一位是极少参与朝政议论的。
孙禛听了快两个时辰了,本就有些坐不住,见蒋慕渊看他,凑上前来,低声道:“三哥怎么那般怕冷了?我就想知道他什么时候放下手炉,结果,他半个时辰前嫌前一个冷的,让人又给拿了个热的。”
蒋慕渊挑眉,看了一眼孙睿,他还是裹得跟只熊似的。
孙禛说完,见蒋慕渊只打量、不应声,又问道:“先前让成国公府捐银子,补了一回北境边关的冬衣军需,这一次金王两家捐进来的银子,又是继续补北境,莫不是表嫂出身镇北将军府,表兄才一个劲儿给北地补银子吧?这是拿这三家的银钱当聘礼了?”
蒋慕渊偏过头看他。
虽然孙禛这话说得不怎么中听,但蒋慕渊知道,孙禛这人就这脾气,说话不斟酌用词,要说刚刚这几句话里有多少歪心思,那倒不见得。
“你若是觉得无趣,不如让圣上放你出御书房,何必拿我寻乐子?”蒋慕渊道。
孙禛叹了一口气:“是真的很无趣……”
话音刚落,圣上重重咳嗽两声,瞪着孙禛,道:“你自己不用心听,还要耽搁阿渊吗?没点儿长进!睿儿像你这般大的时候,已经在替朕看折子了!你呢?听听都不耐烦!”
孙禛低下了头,没有敢回嘴。
孙睿看了眼圣上,又看了眼孙禛,抿着唇没有说话。
这厢孙禛觉得蒋慕渊拿那三家的银钱做了一回聘礼,那厢孙恪亦是打趣地提出了同样的意见。
素香楼的雅间里,孙恪指着蒋慕渊好一通笑话:“为了讨好岳家,你真是把什么法子都用上了。”
蒋慕渊拿花生壳丢孙恪的脑袋:“难得你跟孙禛想到一块去了。”
孙恪的笑容僵在了脸上,似乎对和孙禛“心有灵犀”十分不满意,撇嘴道:“他那是瞎猫撞到死耗子。”
“哦?”蒋慕渊反问,“那你是什么?”
“我是有依据的下结论,”孙恪道,“你太狡诈了!”
说完,孙恪自己先哈哈大笑起来。
这只是一个乐子,孙恪张口胡说的,蒋慕渊也不是那等公私不分的性子,表兄弟互相斗了嘴,谁也没有搁在心上。
没有想到的是,京中陆陆续续也有了这样的传言。
有人信,有人不信,各自议论几句,也就过了,没有人要盯着辩一个黑白。
成国公府里,段保戚赶在雪前回了府,他入内院给母亲问安,迎面遇上了段保珍。
段保珍拦在了段保戚跟前,气恼道:“就不该捐什么银子!什么补充军需,全是他讨好岳家的,缺了我们那些银子,边关就要冻死人了?”
段保戚拧眉,沉声道:“朝廷事情,你一个姑娘家什么都不懂,就别胡乱说话。”
“你懂?你懂你怎么不把所有家底捐出去给蒋慕渊讨好顾家?”段保珍叫了起来。
段保戚沉沉看了段保珍一眼。
他不曾上过战场,但成国公府的爵位是长辈们靠冲锋陷阵换回来的,他也听成国公说过一些战场上的往事。
边关事宜,根本不是坐在京中指点江山的人能明白的。
把军需安排,牵扯到讨好岳家上,那要么是熟悉的人之间互相开玩笑打趣,要么就是目光短浅、脑袋里除了男女关系什么都不剩下的。
而段保珍,显然就是后一种。
段保戚与她说不通道理,也放弃与她说道理,只是道:“捐银子入国库,是我们成国公府当时不得不做的,多余的,我不与你讲,你只要记住,祸从口出,管好你自己的嘴。”
说完,段保戚没有理会段保珍的反应,越过她往里头去了。
饶是如此,段保戚心里也不痛快,他从不觉得自家捐银子不好,甚至佩服蒋慕渊从王、金两家手里拿银子的手段。
在国库空虚的现在,想方设法、挖东墙补西墙地给边关补军需,这份本事,这份用心,实在了得。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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