长安城外,费尽周折装扮成专门倾倒厨余、秽物的夫役,而脱走出来的捉生队副易大毛一行人等,也来到了杜陵县鸣渎泉附近的一处临时秘密据点当中。
这次作为敌工部和社调部联合采取的首发行动,前后动用了许多资源和人脉来进行前后期的准备。但是到了实际行动的时候,也就是用了一根铁丝套索和些许用老虎粪便制成的秘药而已。
然而,当他们抵达这处为过往商旅落脚设立的野店兼客栈,并完成接头之时,就见打扮成店家的当地负责人,却是表情肃然的突然劈头盖脑追问了一句:
“长安城中后来发生的事情,可有你们的手尾。。”
“我们可不曾节外生枝的。这次的惩戒行动只要求一击就走,勿论得手与否,都要马上脱离不留痕迹和线索的。。”
易大毛愣了下才应道。
“那便是有人利用此事浑水摸鱼,乘机搅混局面了。。也不用瞒你们,就在尔等动手之后数天内相继有类似事情发生。”
当地负责人当即道:
“先有殿军使黄思厚被人发现赤身暴死于前宰相于棕的后宅;而后礼部郎中周佑怡被人闯入留宿外宅砍杀在室;又有尚书令尚让养子太乐令尚存,被当街用药箭射伤回去就断了气。。。。。”
“如今城中正是兵马四出,大肆罗索和捉杀可疑人等之下,遍地谣言四起、人心惶惶而动荡不安。。已经有好几拨信使飞驰往南边去了。。你们回程这一路怕是有些不好走了。。”
“无妨的,那就且在这里等一等,蛰伏上一些日子再说,一切以安全未计。。”
易大毛当机立断道。
“给咱们换装,在此做些日子的伙计和杂使好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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与此同时,正在在湖边草荡子里上观战和指使的白水坞坞主(头领)蒋不高,也在略微松了一口气。
因为他不惜代价安排的这支伏兵,已经成功逼近了湖畔大道上满载的车马,而对方的反应就像是猝不及防之下惊呆住了一般,居然就这么动也不动的留在原地。
之前哪怕是他们主动联系的结果,可是这些太平贼军提出的交涉条件未免太过苛刻了;苛刻到他们这些头领都觉得没法让人好好的过活下去了。
虽然大多数水坞联盟中的普通丁壮及其家属并不知情,反正他们大多数人也是为了一口吃的才入得伙来,或者干脆就是被裹挟之后走投无路的结果。
但在中上层的诸位大小头领和坞长之中,还是引起了不小的纷争和非议;他们毕竟多多少少拥有了相应的身家和权柄,也尝到了刀兵所向生杀予夺的滋味;却是一时半会之间难以被割舍出去的。
其中许多人也都不能理解,怎么这世上最常见的杀人放火受招安的基本道理,一旦到了同为造反势力的太平贼这边,就根本没法说得通了呢。他们所要的底线,其实也不过是在附近乡里自行就食的行事之便,怎么就是容不下了呢。
但是面对太平贼大军过境的威逼之势,三十七坞的领头人之间同样也是意见纷呈而莫衷是一;有的主张继续交涉下去以求部分退让和妥协;有的打算能拖就拖下去以待生变;有的打算继续观望风势;还有的干脆就暗自起了服软和逃避之心。
尤其是那些只有数百口到千余口,聚居之所比一个村寨大不了多少,只能用来摇旗呐喊充作声势的小水坞;基本上就是随波逐流从大众的货色。
因此,他们此番冒险集结起来连坞中大多数强硬派和心有不甘之人,就此仓促发动对于太平贼的袭击;不但是为了将三十七坞中其他扶摇不定之辈裹挟和捆绑上总体敌对的立场;也是为了获得日后交涉当中的更好条件。
依照以往的惯例和故事,若不能体现出足够的能耐和手段来,或是让对方感受到相应的厉害所在;那就算是勉强被招安之后,也是未必能够得到重视和宽许的。
就像是蒋不高本身,就是位于湖畔苏州地界长洲县当地的豪姓人家。既有岸上的大片水浇良田和塘泊,也有来自圈占甚广湖面上人家的渔获水产;
手下更是常年养着百把号不事生产,专门日夜操练刀枪棍棒的丁壮。与地方官员、吏目和资望大户更是关系和睦,而有着千丝万缕的利益往来。
因此他才能够一边在湖畔要道的几个镇子上坐收关市之利,一边包庇和容留许多亡命、要犯流窜往来于近岸,行那暗中杀人越货之事以为横财进项。
哪怕是在地方大乱之后,他也能够取代那些溃灭的官府和大户,在沿岸地方拉起一支数量不菲,船只众多的人马来,继续在沿岸作威作福而保持着令小儿止啼的民生。
就算是遇到了外来兵马的攻打和围剿,他们也能依靠熟悉的地理之便,聚散不定的退到湖畔众多绵密的湖荡和星罗棋布的岛屿上去,依靠在其中聚众而建的大小水坞继续与之周旋。
直到对方承受不住劳师动众在外的糜费,或是聚少成多的伤亡不得不引兵退去;这大湖沿岸便又是他们肆意纵横的天下了。这也是他想要与太平贼讨价还价的凭持所在。
更何况,他这次可是以唇亡齿寒之虞,说动和拉拢了三十七坞中势力最大的其他六个坞主,分作三路来共同行事。
他们有的是在江东当地举旗投附却被打散就近自立的前义军;有的则是被镇海军击溃后逃亡至此的衙前军校;还有的乃是昔日金吾将军、沿海兵马使张全流落至此的旧部。
但如今在这里他们都只有一个太湖水寇的共同身份和立场。如果不能对太平贼表现出足够的威胁和力量来;那他们好容易抓到手的这一切也就烟消云散了。
因此,其中只要有一路能够取得成果,便是胜利所在了。至于相应的后果他并不怎么在意,难道那些太平贼还能派人下水,沿着复杂的水道和草荡一路游到湖中深处的岛上老巢中去么。
然而,正在攻打后队辎重的那支水寇伏兵之中;另一位曾经出身正规军伍而早年引兵追讨过草贼,如今号称坞主之中最为知兵的“黑石盗”方岩森,却是当场气急的想要骂娘。
为什么他亲自一箭射倒那个领头衣甲最为光鲜的军将之后,这些贼兵却丝毫不见慌乱和溃散的模样;反倒是收缩队伍而擎弓捉刀聚拢在了那些辎重车辆周围。
就连那些本该吓的到处乱跑的民夫,也像是一副乖顺听话的模样,在一片此起彼伏的叫喝声中,老老实实的退缩到了那些车毂和骡马背后去。
不应该是这样的啊,这还是那些稍有得势就猖狂,一遇下风就散乱,素称顺逆不定的贼军么。要知道当初董昌得以统领杭州八都的成名之战,就是轻兵简从突袭了前来探查和掠阵的敌将。
当场斩获数百人而阵中擒获贼首,致使所部近万贼众一夜溃乱散尽而去。自此浙东虽乱不止,却是再无贼军敢于犯境杭州之地了。
在他错愕不已的思虑间,对面提举起弩弓的反击已然是接踵而至;但是最先动手的却是一些方方正正的大车上,突然放倒壁板所露出来并排联装大弩;每具大弩上又有数只大箭。
霎那间就将最前排举着木板和藤条编成大排的水寇,给连人带排的贯穿过去又死状惨烈的钉在了地上。就连方岩森也被尸体绊倒重重的掀翻在地上,待他重新爬起之后却是瞠目结舌在当地。
因为,他从来没有见过能够给民夫也人手一具,配备上木单弩和连发弩机的存在;因此一时之间,这些顺势冲击而上的水寇、坞丁,竟然被当面箭如雨下造就的死伤累累给压制住了。
这时候,远处杀散了近身之敌的太平军士卒也掉头沿着湖岸包抄过来支援。
“莫要跑,弃械不杀。。”
不久之后,丢掉短矛而仅以手持横刀的王审珪,也急吼吼追在这些竞相败逃的水寇背后然而身穿镶铁甲的负累,却是让他还是没能够追的上这些赤膊光脚的水寇。
正当这些残兵败卒想要重新逃进之前藏身的草荡之中,就见凌空突然飞出几个火团,抢先一步的重重砸在那些枯败泛黄的草荡之中,霎那间就燃起了成片大火,而拦阻了他们的退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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关东都畿道东部,隐隐烟火缭绕其上的郑州城南郊。
“回禀三将军。。小的已经在其他人马的各处营盘探查过了。。”
一身戎装的朱老三也在听取先期抵达立营,并且与各路联络的踏白都头李思安的禀告:
“其中多是老弱不堪之辈,也无任何打造器械和巩固营地、长期驻扎的迹象。营中士卒也是松懈无备的很。将校们也都在来往饮宴。。”
“这些奸猾之辈。。怕不是都想出工不出力,并藉此由头逃避和拖延长安的调兵之命么。。倒是咱们做了这实在人。。”
在旁的老将张存敬不由哼声冷笑起来。
“也无妨的,且由他们去了;咱们就做好咱们的事情,让地方安定下来再说。。”
朱老三却是不以为然的摆手道。然后他又转投对着其他人道。
“既然其他家人马都不想动,那我们就何妨把滑州邻接的阳武、原武、荥泽、中牟各县和万胜城,都给拿下来好了。。”
“如此甚好,这样咱们也有连成一片的两州十一县地方可为腾挪了。可不比那狭促不堪的河阳南城,或又是遍地残败零落的陈州,要舒坦自在多了。。”
老将张存敬当即出声赞同道。众将亦是纷纷趋同和附和起来。
“正是这个理儿。。”
“就这么办好咧。。”
“一切都听三将军的便是。。”
“不过此事还需大伙儿有所谨言慎行的。。”
眼见得众意诚诚,朱老三随又对着押衙都尉胡真道。
“劳烦你从内库取出八百段绢和一百万钱,亲自给河阳南关的严监军送去,就说是冬雪初融道路泥泞难行,请他在当地好好的休息一些日子吧。。”
“得令。。”
胡真刚刚应承下来,就听到外间传来叫喊声和隐隐的厮杀作响。随即走出营帐的朱老三就见到远处,又有人来报:
“是城中的叛兵杀出来袭营了。。已经连踹破城东、城北数处围营,又沿着墙下正向本阵杀来。。”
“这真是天赐我夺城的良机呼。。”
朱老三闻言不惊反喜,而对着左右大声笑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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