鬼雾环着中枢院的正堂,飞转不停。
这大堂之中,气温在慢慢地下降。
伺候在萧石竹和鬼母身边的辰若和青岚,去取来了几只盛了金刚碳的椭圆手炉,分发给了萧石竹鬼母和堂内的众大臣们。
最后剩下的两只,辰若和青岚自己抱在手里。
堂外的森然鬼雾之中,已经结起了点点霜气,在地上铺开。
就站在门口的金累,嘴里一哈气,就是一道白雾喷吐而出。
“巫小灰,调集这么多的精兵强将,你莫不是怕青丘狐王做什么对我不利的事吧?”萧石竹听了巫小灰的汇报后,问到:“怕他在猎场上,荒无人烟的,背后给我一刀吗?”。
巫小灰也不否则人,直接点头,嗯了一声。
他还真怕这事情发生了。
“反正兵已经调了,那就调了吧。”萧石竹呵呵一笑,也不再说什么。
他可不担心这青丘狐王有什么小动作;毕竟这是在九幽国,这青丘狐王就算玉石俱焚的话,自己亲自动手,那代价也太大了。
“臣也调拨了几个玄教小队,今日持玄教云符进驻了猎场,直到大王狩猎结束,再找回他们。”这时候,林聪也接过话来,给萧石竹回报到。
“安全方面的事情交给你们,我很放心,不用商议了,你们计划的就怎么安排。”萧石竹放下了手炉,端起了自己的茶杯,呷了一口茶。
“下一个要商议的事,就是要处理几个官员。”话说到此,萧石竹放下茶杯,就从袖中掏出一张名单,递给了青岚,示意他送给一旁的雷云去。
今天夏星身体还是不好,在家休养。雷云已经奉命,暂代夏星,主管了九幽国的刑狱和律法。
所以这处罚名单,自然是交给了雷云。
雷云接过了名单一看,上面就七八个鬼的名字。职务也一一列举详述清楚了,不是县城隍,就是县判官。
不过这雷云始终是在九幽国的京城做官多年,对朝中党争也略有了解。一看之下,就知道这些名单里的人,有长琴一派的,也有陆吾一派的。
这九幽国的两个官场派系的人,是各有一半。
他正看着,那边的萧石竹又说到:“这几个狗官,抢占民女,非法侵占他人鬼宅农田。有几处农田,还是正在东瀛洲远征的将士家人的。证据证人,今夜已移交察查司,雷云你可以随时去查阅,验证真伪。罪名一经查验而坐实,必须严惩不贷。”。
萧石竹说着把脸一沉,脸上怒气腾升。
末了又补充说到:“如今这几个鬼所任职之地民怨已深,司法衙门得给当地鬼民一个交代。”。
雷云不敢怠慢,赶忙起身行礼,道:“诺。”。
长琴此时并未在场,但陆吾却听得有些心慌。
方才他瞟了一眼名单,虽然只是一眼,却看到了一个熟悉的名字,是他提拔的一个官员的名字。
当下,陆吾也有些舍不得这官员;毕竟是他一党的,惩处了,等于折了他的实力。
“大王,但凡司法应该多有核查,才能量刑。”于是,陆吾壮着胆,对萧石竹说到:“这名单上的人,会不会有被诬陷了?”。
陆吾这话说的有点睁眼瞎话的味道。他明明知道,自己手下党羽多有仗势欺人者,包括他看到的名单上那个名字,也是一个狗仗人势的鬼。
往日横行乡里,无恶不作。
但为了自己的一己私欲,他还是昧着良心说出了这一番话。
萧石竹收起怒气,也拿起了手炉,捧在手里,微微颌首着道:“当然也有可能,所以我不是让雷云复查了吗?只要复查查验结束,并无诬告,就一定要严惩。”。
丝毫没有责备陆吾的意思,而且还虚心接受了对方的意见。
萧石竹又何曾不知,陆吾一定是想要保住自己的党羽,但萧石竹就是看破也不点破。
他也有自己的无奈,不能一下子就把陆吾一党,或是长琴一党都连根拔起,否则整个鬼国将无法正常运转。
有时候,萧石竹只能一点一点的慢慢剪除其实力和党羽,保证两党只能是竞争,并且不会危害到鬼国。
因此今日之事,他看透了陆吾的小心思,也不做点破。
“雷云,一定要认真勘察和查验,不要冤枉了任何一个好人,也不要放过任何一个作奸犯科的狗官。”顿了顿声,萧石竹又对雷云交代到。
雷云赶忙应声,答应了萧石竹。
“好了,说下一件事吧,今夜东瀛洲已经开战了。”端着茶杯的萧石竹,面色再次恢复了平静,环视着身前诸鬼,缓缓道:“但这战,来的蹊跷。按我们之前的预测,青丘狐国在狐王到我国来的期间,绝不敢开战。虽然今夜,青丘狐国也没有参与东瀛洲的战争,不过我越想越觉得,这事情不对劲,有一股隔岸观火的味儿。”。
在场的诸位九幽国官吏,现在已经知道了东瀛洲开战之事,对战事详情,也多少有些了解。
再听萧石竹这么一分析,细细一想,也都觉得这事情,还真的有点隔岸观火的味儿。
乍看之下,整个事情和青丘狐国一分钱的关系都没有。可当九幽国和当地联军,在拼搏厮杀时。一旁的青丘狐国,却在休养生息,隔岸观火。
这一手,萧石竹事先还真没有想到。不仅仅他是如此,九幽国的很多军事将领和大臣们,在此之前,都没有想到这一层。
这一次,是九幽国疏忽了。
只是亡羊补牢,未为晚也。现如今补救,还来得及。
“已经往东瀛洲开始增兵了。”春云放下茶杯,回复萧石竹道:“先从东夷洲调兵过去,是最快的捷径。”。
“嗯,水师也已经提调战船舰队,直奔东瀛洲西海岸,随时可以从海上发动空袭,支援陆地上的将士们。”共工接过话来,也对萧石竹说到:“舟幽灵和鲛人一路护航,船上装载的,也多是飞雷车,足以应付任何驰援任务了。”。
“你们办事我当然放心。”萧石竹听到此,满意之极,点头一下,又道:“但我在想的是,既然青丘狐国有意隔岸观火,我们何不给他们看到我们怎么吃了败仗的。”。
说罢,萧石竹转头,再次看向了林聪......
玉阙宫外,远离了闹市,给青丘狐王暂住的驿馆之中,青丘狐王和狐岚一起起身,送别了长琴。
长琴自从宴席散去后,把青丘狐王送到了驿馆,就又在青丘狐王这里小坐了一会儿,闲谈了几句。
此时天已经不早了,长琴也不便久留,以免耽误了青丘狐王的休息,就起身告辞了。狐岚却留了下来,陪着青丘狐王。
目送着长琴出门去后,青丘狐王抬头看了一眼,不远处黑夜中,灯火下照亮的高楼,转身进入了屋中。
“之前长琴所说,这城中那些一百丈距离一座的砖砌望楼,可以监视城中一切,是不是真的?”才折返没有外人的屋中,青丘狐王就一边轻声对身边的狐岚问着此话,一边示意狐十斗关上屋门。
之前的闲聊之中,长琴告诉了青丘狐王,城中那些高耸的望楼上,有城防军士和鬼差轮番站岗放哨,城中任何鬼的一举一动,都躲不过高耸望楼的监视。
因此,建议青丘狐王无论如何,也别去狐岚府邸。否则,陆吾会第一时间就知道此事。
所以狐王有什么和狐岚要谈的,就在驿馆中就行。这里的守护,是长琴亲自安排的,还是可信的。
而青丘狐王对长琴这番话还是将信将疑的,此时长琴一走,就立马询问起胞弟狐岚来。
“正是,长琴没有说谎。”在青丘狐王身边坐下的狐岚,也轻声答到:“萧石竹管这些高楼,叫治安楼,是萧石竹入主玉阙城后修建的。平日里,用于抓拿个贼人,维护一下治安。战时,它们便是炮塔。”。
“这平日里,这些望楼都是蒋子文这个九幽国的京兆尹在管理,可蒋子文的顶头上司,就是陆吾。”顿了顿声的狐岚,继而说到:“长琴只怕是在给王兄传递一个消息,如今的望楼管理权,已经交给了陆吾了。”。
青丘狐王端起了自己的茶杯,沉思间用被盖刮了刮茶水后,抿了一口。
“萧石竹的主意?”随即,青丘狐王又问到。
“这种小事,萧石竹不会管的。他向来讲究一个用人不疑疑人不用,从来不会说,用了可信之人,还插手这种小事。”稍加思索后,狐岚微微摇头着,道:“此事肯定是陆吾自己做主,把管理权给移交到了自己的手上了。”。
狐岚也在九幽国国都,已经生活了多年了。对九幽国的一些官场之事,了如指掌。稍作分析,就得到了这个答案。
可这答案在青丘狐王听来,倒像是萧石竹根本对他没有戒心,一切都是陆吾擅做主张的结果。
而且,长琴和陆吾是不和的,青丘狐王也算是看出来了。
今日宴席上,两鬼就多有不对眼,青丘狐王都看在眼里的。
不过这青丘狐王,也不急着下结论,又对狐岚问到:“你在这九幽国待了很多年了,依你看,这长琴和陆吾是真的在争斗,还是在做戏啊?”。
站在门边,双耳注意听着门外动静的狐十斗,也看向了狐岚。
而狐岚却想也不想的,就答到:“这还能有什么做戏啊,两鬼争斗多年了,都想着在萧石竹面前表现,然后让自己成为一人之下万人之上的那个鬼。长琴为什么争我还就真的不这么清楚了,陆吾就是奔着这个目的去的。”。
说到此的狐岚呷了一口茶,继续把自己知道的说出来:“那陆吾,野心可不小。一开始还没有这么多的野心。可近年来九幽国越来越强大,这陆吾的野心也跟着越来越大了。谁都看得出来,他表面上说自己不群不党不争的,暗地里就为了一件事在忙活儿——把持九幽国的朝政,权倾朝野。”。
“最近啊,暗地里也没少活动,都忙着拉拢他人,同他一起给萧石竹施压,要萧石竹尽快立储呢。”。
越说越是起劲儿的狐岚,那叫一个幸灾乐祸啊。一时间,说的是喜上眉梢,一脸悦色。
他正在享受着一个看戏的乐趣和欢乐;就算九幽国这些大臣斗得是头破血流,狐岚也巴不得高声叫好呢。
青丘狐王也听得心花怒放的,只是尚且保持着一丝丝冷静。
细细琢磨一番后,青丘狐王问到:“陆吾这是要让萧石竹,立储谁啊?”。
“萧茯雷,就是涂瑶清那儿子。”依旧眉开眼笑的狐岚,一字一顿的告知了青丘狐王。
这次,倒是听得那青丘狐王和狐十斗,都是一愣。
眼中随即流露出了不可思议的目光。
涂瑶清虽然已经在今日被萧石竹,当着青丘狐王的面给赦免了死罪,只是罚在千乘宫中面壁思过了。
但这陆吾按理说,和涂瑶清也无亲无故的啊。
论亲近,陆吾是萧石竹的结拜兄弟,对鬼母,私下无他鬼外人时,陆吾还得毕恭毕敬的叫鬼母一声嫂子。
按理说,陆吾应该主立萧茯苓才对的。
“这是为什么啊?”青丘狐王皱眉沉思许久,脸上已经是满脸困惑,当即问到。
“嗐,还能因为什么,谁叫鬼母那肚子不争气呢,就尽是生女儿了。”狐岚轻轻一笑,道破其中玄妙:“先生了个萧茯苓,现在又有个萧茯茶。两个小鬼,都是女娃。就只有萧茯雷,是唯一的男丁,也是长子。陆吾的理由简单得很,女孩这么都要嫁人,立储女娃,等于把江山送给他人家。这又不是一座宅子一块良田,而是一个鬼国啊。”。
末了,顿了顿声的狐岚又补充说到:“就这理由,也把萧石竹说的无法反驳。”。
“那萧石竹答应了吗?”青丘狐王直视着狐岚,迫不及待的问到。
“还在犹豫,说萧茯雷还小,至少也要等这孩子到了十六,成年了后再考虑。”狐岚缓缓摇头,道:“萧石竹在这事情上,对陆吾有一股反感。这事情,不是陆吾去提的还好一些,可只要是陆吾提的,萧石竹就不愿意继续深谈此事,几句话给搪塞过去完事了。”。
青丘狐王一听这话,稍加回忆后,也想起了今日在回馆驿的车上,闲聊时长琴也偶尔提起了此事。
“我听长琴说了一下这个事情,也略有耳闻。”青丘狐王微微颌首后,不再说这些,言归正传,问到:“狐岚,你老实告诉我一个事,长琴这个鬼,对于我们,对于我国来说,是可信的吗?”。
狐岚没有急于回答了,捋着长须思索了起来。
许久之后,他才对青丘狐王缓缓说到:“依我看,之前也不太可信;此鬼做事,也多有自己的目的,是有点利己主义。为了自己的利益和目的才会尽心尽力。”。
顿了顿声,狐岚又继续若有所思说到:“可据我的观察,此鬼从出使我国回来以后,做事为自己的目的更明显了。他似乎是想要重新把祝融国建立起来,按我在宫中安排的内线提供的线索来看,他上过两次奏本,让萧石竹给他复国。他答应给萧石竹和九幽国,永远称臣,作为附属国。可这奏本还没递到萧石竹面前呢,就被陆吾扣下了,打发回去了。”。
“而且这几次上奏,我私下都知道,问了长琴要不要我帮忙。往日他肯定巴不得呢,后来一想,居然回绝了我。”停下了捋须的狐岚,继续给青丘狐王说到:“他私下悄悄地告诉我别搀和,以免牵连了王兄你。这长琴忽然转变,连我也没有想到。”。
听了狐岚这一番话,青丘狐王这下子算是放心了。
并且认为,长琴是真的可信的那个鬼。对长琴,也不再心存狐疑和猜忌。
“所以你要问他可不可信,可得分事而定。”喝了口茶的狐岚,又说到:“对我们狐国,长琴倒是不利己了。从这点来看,他还是可靠的。王兄当初让他带回给我的密信,他也从未拆看,也不知道那密信只是一张白纸。他要拆看,路上有的是机会。就这些事情来看,长琴还是可信的。”。
一番话说得是语气坚定,无丝毫慌张,让青丘狐王对长琴就更是相信了;也坚定了长琴,就是他安插在九幽国的那个可信之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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