夜幕下乌云集聚而来,在度朔山上空汇聚而起,严严实实地遮住了才露出了一会儿的星辰和阴月。
一时间阴风寒冷,四散呼啸。
从天而降后吹入山中,迷雾时合时散,变化无穷。
就是任由大风吹拂了许久,笼罩着度朔山和山下江海的迷雾,还是散不了;只是在风中合合散散,变化无穷。
山顶的军府衙门院中,也被迷雾笼罩。
唯有灯火通明的正堂上,没有丝毫迷雾飘入其中。
阎罗王话才说完,余音还在正堂上绕梁回响,鬼医的主事,又把眉头越皱越紧了。脸上的为难之色,也是不减反增。
“怎么了?”阎罗王一眼就看出了鬼医主事的神色变化,当下问道:“有什么难处吗?”。
鬼医主事沉吟片刻,也犹豫了片刻,终于还是开了口,答话道:“这净化源头的药物,也只够度朔山所用,附近其他地方也需要净化,还请大帅催一催玉阙宫。让宫中紧急调动药物,以保各地能渡过难关,化解瘟疫。”。
“这个可以答应你,还有什么要求吗?”阎罗王顿起了自己的茶杯,说完此话后喝了一口茶。
心里总算是随着清茶下肚安定了一些。
最近这瘟疫闹得凶,阎罗王是为此头疼不已,已经很久都寝食难安了。
现在好了,解药有了,病源也认清楚了,只待支援此地的药物和鬼医一到,就能完全消灭瘟疫。
好在又是雨季,暴雨连绵,他国也不敢贸然动刀兵,阎罗王也不至于焦头烂额。
可以好好腾出手来,先把瘟疫处理了。
“请大帅上报玉阙宫,允许我等公布解药配方到国中各地城中,尤其是东瀛洲地区各城,以便城中鬼医们可以自行配药。”紧接着,那个鬼医主事又站起身来,双手拱手行了一礼,赶忙道:“这样就算瘟疫扩散,蔓延到了其他的地方,也能用药及时遏制住瘟疫。”。
阎罗王没有急于允诺了,而是沉思了起来。
公布秘方,那可不是一件小事。在瘟疫面前,解药的秘方就是杀手锏。这可不是阎罗王自己,就能定下来的。
虽说鬼医主事是要他上报玉阙宫在等答复,但玉阙宫也未必会答应的。
让那鬼医主事,等待了半晌后,阎罗王才给那个鬼医主事说到:“我会上报,但结果由玉阙宫来定。”。
“诺。”鬼医主事应了一声,坐了下来。
“各军将领听令。”阎罗王朗声一喊,拿起手边军令令牌,高高举起。
身前所有的武将,齐齐从椅子上站了起来,面朝阎罗王,听候帅令。
“越是这个时候,各军越是不能玩忽懈怠。”阎罗王举着手中鎏金虎头牌帅令,环视终将,下令道:“严防死守边界,切勿让敌军趁虚而入。关隘军营,抓紧练兵,不可有丝毫松懈。”。
阎罗王知道,一旦雨季过了就有战争,不是敌国先动手就是九幽国要先发制人。
萧石竹向来都是卧榻之侧,岂容他人鼾睡的人。更何况和北阴朝的协议上,已经把东瀛洲割让给了九幽国。
这个青龙海上的洲内只能一个鬼国,那就九幽国。
留给阎罗王的准备时间也不多了,他得抓紧备战;雨季说走就走,也只是眨眼之间的事,得抓紧了。
众将得令,齐齐行礼领命后,朗声答复阎罗王到:“末将等必定用心尽力,全力以赴。”。
“好,有诸将齐心协力,本帅就放心了。”缓缓放下了军令的阎罗王,让众将退下,却又把自己的副将,鬼医和鬼医主事留了下来。
正堂之上,一下子冷清了些许。也不再显得那么的拥挤,宽敞了不少。
“几位都是鬼医里的大师国手,治病还真是你们拿手好戏。我再次拜托诸位,赶忙抓紧时间配制解药。所有的存药,都可以优先调配给你们。”阎罗王拿出了早已写好的军令文书,起身递给了鬼医的那个主事:“拿着我亲笔手写的这封帅令,你可以在洲内各地调集存药。如若还能多配制一些解药,优先给军士和鬼差使用。”。
“那鬼民们呢?”已经接过了帅令的主事,又问到。
这几日,虽然山下鬼城鬼镇上,还没有爆发大规模的瘟疫,但是也不得不防。
“不出十日,支援的药物一道就给鬼民制造解药。”也知道其中利害的阎罗王,自然没有多想,赶忙给他承诺道:“净化了病源之处还是首当其要之事,切勿耽误了。”。
“还有,若是能取得病源出的水中腐肉那就更好了。”顿了一顿,阎罗王压低声音,对身边的鬼医们说到:“这可是青丘狐国谋害我国军民的真实证据。”。
确实说话只说了一半,却没有说,或许可以以此作为进攻青丘狐国的证据和理由。
“腐肉投入水中的时间有点久了,我等只能是答应大帅,尽力而为。”鬼医主事,还是把此事给应承了下来。
但是希望渺茫,毕竟腐肉是投入江水之中,江水奔流,腐肉是留下了瘟疫,但不见得还能剩下证据了,鬼医主事自然也不敢一口答应了下来。
“尽力就好。”阎罗王也没有强求,只是继续压低声音,对众鬼医说到:“找到了留起来,用鬼医医术保存好了,待到要用之时,本帅自然会让你们拿出来的。”......
夜已深,这天通城上空乌云四合,笼了过来,遮住了明月挡住了星光。
天地之间,刮起了发出连连怪啸的阴风阵阵,席卷城内城外,走街串巷,掠过城外山林和河面。
不一会后,乌云更浓,黑夜之中飘起了雨帘。
湿漉漉的雨雾混合着浓郁的阴气,升了起来,形成一道道氤氲雾霭,环绕飘飞在雨帘笼罩下的大地之上。
风声雨声,让这本该静谧的夜晚变得热闹嘈杂了起来。
雨携风落,浸湿了城中内外的泥土、地砖。打潮了草木和建筑物的瓦顶、草顶。
原本还热热闹闹的城中夜市,也随着雨雾落地,慢慢地就安静了下去。
那天通城的城隍衙门,前院也安静了下来。只有雨滴悄然落地声,在黑暗之中轻轻地回响着。
各间屋舍都沉浸在黑暗之中,只有各屋门外环廊中,挂着的灯笼在风中微微地左摇右晃,带起一阵阵忽暗忽明的阴影。
后院之中,却是灯火通明。
多数屋中还点着长明灯,或是架着蜈蚣珠。
柔光或是青绿鬼火,在一间间后院的房屋中散发光芒,冲破黑暗,照亮四周。
后院的后堂之中,鬼火在长明灯中晃动着火苗,梁柱上的蜈蚣珠,齐齐散发出光芒照亮了后堂。
本地的城隍,在这后堂之中来回踱步。
焦急的脚步声,在鬼火阴森光芒,和蜈蚣珠的柔光之下来回轻响。
门窗紧闭着的,偌大的后堂上,只有焦虑就写在脸上的城隍狸天蕴这一个鬼,脚下步伐越来越急。
时间在他的眼中,也变得缓慢了起来。
狸天蕴这满怀着的焦虑,不为其他,只是因为几个时辰过去了,他暗中安排的杀手们,那些曾经的一方豪强子弟,尽然还没有对琉云下手的机会。
萧石竹和青岚,还有随行的禁军士兵,几乎是除了琉云上厕所,去解手外,都贴身紧随着。
就算琉云去了茅厕,黑猴也在暗中保护着琉云。
好几次,那些豪强子弟都想趁此动手。但靠近之时,又发现了黑猴身上的凶气,不得不又退了回来。
但琉云一日不除,狸天蕴就一日不能安心。
更何况琉云在城中读了一两年的书,也在城中住了一两年,对狸天蕴和死去的馆长所做之事,多少是有些耳闻的。
就算很多事实,琉云知道的必然不够详细,可狸天蕴料定,自称肃公子的萧石竹是暗中秘派的九幽国暗访使。
一旦被萧石竹从琉云哪里知道了些什么,万一要是萧石竹较真了,就会拔出萝卜带出泥。
就这一点情况,狸天蕴猜的没错。
萧石竹已经暗中授意随行菌人,传信主管刑事和主掌监察、弹劾及建议的夏星,要她立马暗中细查狸天蕴了。
今日萧石竹可是看得明明白白的,不仅仅是狸天蕴,师爷和馆长的官官相护,还有那狸天蕴手上的扳指,萧石竹也看得一清二楚。
用材乃是浅蓝色碧玺这等名贵滑润的玉料,色彩单一无杂色。晶莹剔透,光洁亮丽。其上雕螭龙钮,祥云、灵芝等纹饰,是上成的雕工和用材。
萧石竹知道阴曹地府各行各业的产品价格,一眼就看得出来,那扳指至少价值三十万两冥银。
这一个小小的天通城城隍,按秩品阶,年俸不过一千两左右,要买这么一个好东西,狸天蕴得不吃不喝存上二十五年的俸禄。
可九幽国开国连二十年都不到;至于之前,狸天蕴也不是什么大官,只是丹水城的巡城副营将而已。
建国之初,萧石竹要鬼吏上报过,统计登记过各地各级的官员家产,知道狸天蕴是没有这么多钱财的。
萧石竹自然是一眼就看出来了,这狸天蕴暗中也是有贪钱的。
九幽国只是贪官少见,也不是没有。陆吾不也贪吗?
算是狸天蕴倒霉,偏偏遇到了萧石竹暗中到此,活该由此一劫。一旦查实,狸天蕴的家产就要流入萧石竹的国库,或是存储军费的军库了。
与青丘狐王大相径庭,萧石竹也喜欢从权臣处‘打劫’钱财。唯一和青丘狐王不一样的是,萧石竹只打劫货真价实的,贪官的钱财。
所以,深知此事,又料定萧石竹是暗访使的狸天蕴,就算还没猜到肃公子就是萧石竹,也是惧怕得很。
九幽国可不像其他的鬼国,没有贪官自缢而亡,财产就不了了之的不成文的规矩。
狸天蕴生怕暗访使发现了他的脏事,人财两空。
但萧石竹又只是和馆长,馆长儿子,以及琉云接触过。狸天蕴和他的判官都天真的认为,只要杀了这三个鬼,就能死无对证。
现在就差着琉云了。
琉云一刻不死,狸天蕴就越来越是焦急。
而屋外的风雨,也是越来越急。天地之间的寒意,也是越来越浓。
屋中的狸天蕴,却是走出了一头热汗。罩在身上,绣着小鬼和阴雾图纹的官袍前襟也被汗水浸湿了一片。
大门被人推开,屋外阴风一股脑的涌了进来。
狸天蕴停步不前,顺着大门那边看去,看到了推门而入的正是他的判官,狸天蕴当即急声问到:“怎么样了怎么样了?肃公子离开天通城了吗?”。
“肃公子是离开了天通城了。他的马车,他的随从,从学馆出来后就夜行着出城去了。”判官点头说着,紧锁眉头起来,面露点点无奈之色。
“那你快去动手啊,除掉琉云。”狸天蕴焦急之下,急声催促判官。
判官脸上无奈神色更重,也多了几分焦虑,赶忙又道:“动手不了了,肃公子带上了琉云一路出城去了。”。
“什么?”狸天蕴眼角肌肉一阵不由自主的抽搐,做梦也没有想到,肃公子会带走琉云?更不知道为什么?
屋外一声惊雷,从天而降,撼天动地。
风雨更急,无休无止的雨滴不停的打向了地上。
耀眼的电芒再起,在空中一闪而逝后,天地间又起轰雷。黑暗再次涌来,铺天盖地的黑暗将夜幕下的风雨藏匿,只闻其声,不见其形。
惊慌失措起来的城隍,再次在屋中来回踱步。对面的判官,也不知所措。
如果肃公子带着琉云离开,他们将没有杀人灭口的机会。而琉云或许就会趁机,把自己所见的一切,告诉肃公子。
空中再起惊雷,声震九霄,城隍狸天蕴忽然停下了踱步,在电芒划破天际,照亮天地的那一瞬间把眼一眯,眼露杀机。
“他们选择雨夜夜行,不正是个机会吗?”停下踱步的狸天蕴,用冰冷的目光看着对面的判官,看到了对方猛然一怔。
“雨水会冲刷掉所有的痕迹,夜幕和风雨也将是我们最好的掩护。”狸天蕴不但目光变得阴冷,说话的语气也阴冷了起来。
丝丝鬼气化为寒气,从他嘴角鼻孔之中,随着他的吐字,溢了出来。
判官看得听得有些心惊胆战,汗毛倒竖。
他很少看到,狸天蕴的脸上阴影下,有那么多的阴鸷和凶狠之时。
但惊恐之下,也立马想到了狸天蕴是要他做什么,于是巍巍颤颤的抬手起来,手掌在自己脖子上轻轻的横划一下,眼中惊恐不减反增。
对方的狸天蕴微微颌首,表示判官说的对。
与此同时,判官更是惊恐,眼中填满了慌张,顾不得什么,对狸天蕴直言道:“大人,那个肃公子可能是暗访使啊。”。
灯火把判官的影子拉长,在涌进来的阴风中,判官微微颤抖了一下,心中惊恐更甚。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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