寂静的空间里亮起金绿色的光芒,先是一点点,然后慢慢地蔓延出去,覆盖了整面墙壁。
桂小倩蹲在没过脚踝的积水里,抱着肩,发着抖,一边咳嗽着,一边顺着发光苔藓的亮光望了出去。
这里看上去像一个房间,墙角处有一张床的影子,上面黑乎乎的好像还躺着一个人。再往远处,她就看不清了,她的发光苔藓不知为什么只能覆盖这么多。
视线可及的半个房间里,到处都空荡荡的,地板上是半掌深的乌黑的积水,墙壁上裸露着粗糙的墙砖,大部分都被黑色的霉菌覆盖。
“喂?”桂小倩颤抖着声音道。房间里静悄悄的,床上的那个黑影一动不动。
桂小倩站了起来,她现在全身上下都湿淋淋的,白色的羽绒服已经变成了灰色,头发上也滴着恶臭的脏水。她掏出衣袋里的便携手电筒,按了两下开关,手电筒没有反应,她将之扔进了水里。她又摸出了手机,手机在她的手中滴拉着一连串的水珠,当然是黑屏且无法开机的。她打了一个带着哭音的喷嚏,将手机塞回了口袋。
“没事,高潜会来救我的。”她喃喃地对自己说着,然后向阴影里的那张床走去。金绿色的苔藓跟着她向前移动,始终保持着覆盖着几米见方的墙面的大小。
当桂小倩终于看清了那床上躺着的是什么时,她拼命地尖叫起来。凄厉的尖叫声在空旷的房间里反复回荡。
*
高潜将耳朵贴在一座废弃的院子的院门上。
他的身后是一条仿古的大街,对面伫立着一座打着猩红色酒旗的酒楼,酒楼的所有窗户都糊着红色的窗纸,里面还立着影影绰绰的黑影。
那团亮白色的光团不紧不慢地跟着高潜,既不靠近,也不走远,高潜回头看了几次后,就去掉了夜视镜。相比夜视镜里的色块,他还是更习惯用自己的眼睛。
现在他很肯定院门后有某种声音,但是那声音被什么隔绝了,听不清楚。他开始用力地推眼前的院门,发现院门居然是被从里面销住的,他看了眼一旁只到他腰部的矮墙,利落地翻墙跳了进去。
院里的布置荒芜而简陋,歪倒的门扇,破烂的屋瓦,灰色的蛛网占据了大部分角落。院中央砌有一个圆形的井台,井架已经腐朽歪倒。透过破烂的窗户可以看到窗下摆着一张破桌,桌上还有一盏灯芯是小灯泡的油灯。
高潜侧耳倾听那隐约的声音,确信那声音来自井下。他来到井边向下看了看,突然惊讶地瞪大了眼睛。
*
桂小倩惊魂未定地瞪着床上的那具尸体,准确地说,是一具彩色橡胶做的,穿着精神病院服装的假尸。尸体的脑袋开了瓢,露出里面红红白白的胶状物质,一只眼球脱出了眼眶,后面连着扭曲的细黑铁丝。
坦白地讲,这个假人若是在灯光下,只会令人觉得劣质,说不上多么吓人,不过在眼下这个情境中,再加上桂小倩那金绿色的光线效果,桂小倩真是吓得够呛,靠在墙上僵着半天动也动不了。
片刻后,她才喘着粗气,向房间的另一头移动,发光苔藓跟着她的脚步移上了房顶,也让她看清了房间另一端的情景。另一侧的墙角的黑水里有一堆灰色的东西。
光线太暗,她看不清那是什么,只觉得那团灰色的东西随着水波一动一动的,说不出的诡异吓人。
桂小倩站在原地,闭着眼睛急促地喘了几口气,然后继续向前迈步。金绿色的发光苔藓缓缓地移动到了靠近墙角的上方,又有一部分移动到了侧墙上。
黑水里的东西此刻清楚地显现在桂小倩的眼里,随着黑水晃动的,是灰色的衣服,而衣服的尽头,是一团黑漆漆的东西。
桂小倩猛然捂住了嘴。
*
高潜踩着井台,开始拉深井里的东西。那东西挺沉,被吊在一根干枯的藤蔓上,高潜一直担心自己这样用力拉会把这根藤蔓扯断,但是一直到将那个大块头彻底从井里拉出来,这干枯的藤蔓仍然好端端的。
高潜将那被藤蔓捆得严严实实,几乎像被封在一个密不透风的人俑壳子里的东西扔到了地上,然后坐到井台上喘气,这东西大概有两百多斤吧,要不是能依稀听到微弱的心跳声,他根本就不会想到那深井中竟然还吊着一个人。
高潜缓了两口气,站了起来,用手去扯藤蔓。之前捆得那样结实的藤蔓此刻突然变得像腐朽的绳子,只等高潜一碰,就断成数段,露出了里面封住的男人。一个肌肉结实,骨架高大的男人,而且一丝不挂。
男子俯身蜷缩在地,胸腔发出可怕的轰鸣声,他像是一个被勒住脖子很久的人突然得到了氧气那样贪婪地喘着气。
高潜在经过了最初吃惊的几秒后,想起来去看那男人的光谱。
这个男子的光谱是淡青色的,肩头和心脏部位有几处颜色较深。他的光谱表明他很明显不是普通人类。随后那男子抬头看了眼高潜,高潜惊讶地发现,这个男人的脸看上去很年轻,应该只有十六七岁,五官轮廓非常深刻,脑袋上的头发像一排粗硬的鬃毛刷子,高潜忽然觉得那男子的脸很眼熟。
接着那男人在地上四肢着地,背部拱起,高潜看到黑色的粗硬毛发从人类的皮肤下冒了出来,迅速布满了全身,人类的皮肤被黑色毛皮包裹起来。他听到男人身上的骨节咔吧作响,人类的手掌变成了狮子般凶猛的脚掌,少年的头颅也变成了一头黑色的半狮半狼的兽头,它现在有一头成年雄狮两个大,它的兽眼是冰蓝色的冷冷地盯着高潜。它对着高潜咧开大嘴,白色的涎液顺着牙齿滴答地落到地上。
现在这副兽形的样子高潜觉得更眼熟了,他有些不敢相信地道:“杰伦?人狼杰伦?”
黑色的大狗对高潜发出一声咆哮,高潜听明白了那意思:“是我,神血之子。”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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