初到贵境的徐毅一时间恍惚了,看到洛河村公廨那几个繁体大字,他一度以为自己仍旧在地球上,因为那几个繁体汉字和地球上使用的繁体汉字没有什么差别,一点差别也没有。
“我到底是不是还在地球上呢?但要是在地球上,那海边那一艘艘奇怪的骨船又怎么解释?”徐毅还在琢磨着,就在这个时候,一个人朗声喝道:“四大长老到!”
徐毅回过神来,抬眼望去,只见一众村民都恭恭敬敬的躬身退到一旁,四个白胡子白头发老头从公廨内堂走了出来。这四个老头都是须发皆白,长相也看不出太大差别来,都是一脸的皱纹和老人斑,目光迷糊,只是四个人穿的衣裳颜色不一样而已,紫白金青四色。
“快把村长解下来,这样绑着像什么样?”穿白袍的老人杵着花梨杖,颤颤巍巍的开口了。
徐毅很感激这白袍老头,说实话他被这样绑着着实不舒服,手脚都疼。
“杨长老,这小子是出了名的滑不留手,只恐一解开,他就遛了。”为首的那壮汉急忙劝道:“三年前这小子做村长之时,还答应得好好的,替我徐氏应募。但没想到这小子享受三年供奉,到了接征召令之时,却伙同殷贤、焦札两个连夜逃走。现在咱们村未能接下征召令,郡守府传令官已经回去禀报,徐氏族人都担心郡守府会怪罪我们,所以这小子还是绑着好点。”
那白袍老头哦了一声,眯着眼睛道:“哦,那就绑着吧,可不能让他跑了。七天前没能让他接了征召令,想必郡守府已经派了监察校尉前来查问。到时候一定要把人交出去接令才能免了全村祸事!”
徐毅闻言,欲哭无泪:“您老能坚持一下原则么?什么令我都接还不行吗?”他猛烈的挣扎两下,口中呜呜几声,像是有话要说。
另一位紫袍老者负手慢慢悠悠来到徐毅面前,皱眉说道:“徐毅啊徐毅,你做村长这三年来,咱们村上下都让你三分,你在村里作威作福、欺男霸女,咱们都看在你肯接征召令的份上忍了,怎么事到临头,你又反悔了?”
再一位金袍老者也上前来道:“正是,你说你这一跑,不但坏了咱们村的声誉,你也要被问死罪的,还有你们徐氏一族,男女老幼几百口子,都要被贬为奴隶,家产都要平分给大家,你这又是何苦呢?”
紫袍老者却看着青袍老者道:“徐长老,这是你族中子弟,他出尔反尔,拒绝接征召令,论罪人该处死,而你徐氏一门也要革除氏族身份,悉数贬为奴隶,家产充公。你怎么说?”
面对质问,边上满脸怒容的青袍老者抡起手杖便朝徐毅打来,口中怒喝道:“身为徐氏长老,打死你这族中败类!”
旁边的人都是大急,抢上前来死死拉住这青袍老者,金袍老者劝道:“徐老弟,你这是作甚?打坏了他,要是郡守府来人,我们拿谁交出去问罪?当务之急,你徐氏是何态度,是要另推一人接令,还是就此问罪灭族,赶紧说来才是。”
“他不去,我去!”一个清脆的声音传来,躺在地上的徐毅眼前一亮,原来发声的是一位明眸善睐的年轻女子!
只见她一身青布裙钗,秀发长披,秀眉如画,眼如星灿,好似画中仙子一般美丽。只见她莲步款款,飘然到了面前,好似百灵鸟般的声音说道:“徐毅不愿接征召令,我骆茗来接!”
金袍老者见了大怒,上前指着骆茗斥道:“你胡闹什么?这一趟没轮到我们骆氏接令!再说你非村长,有何资格接令?”
那骆茗却撅着小嘴,昂起素首道:“就算现在绑着他接了征召令,还要等一个月才到郡守府去集结。到了郡守府,还要编练一年才会出征。中间这么长时光,要是他偷跑了怎么办?牛不喝水怎能强按头?再说了,要是逼得紧了,接令之后,他一死了之,那又该如何?我自愿加入远征,不会逃走,还是我去吧!”
金袍老者顿足道:“骆茗!我知道二十年前,你才三岁,你爹就远征去了,一直都没回来。这二十年里,你天天苦修灵力法术,就是想长大成人之后,跟随远征军去找你爹!但你知不知道,这远征几百年了,从没人回来过!多少灵力法术比你高明的人去了,也都是一去无回的!最要紧的是,这趟该徐氏出人,不能乱了村里的规矩!”
白袍老者轻咳一声附和道:“骆茗孩儿啊,你们族长说的对。咱们洛河村,四大族姓,陈杨骆徐,便在四百年前就定下这轮流应募的祖制,那可是祖先们歃血为盟,定下的血誓!几百年来,大家都没坏过规矩,该轮到谁族中出人,那就该谁出人,可别乱了祖制,背弃了血誓!况且东海郡征召令只有县尉、村长方有资格接令!你也不是我洛河村村长!”
躺在地上的徐毅听了半天,逐渐搞明白了一些事,那就是这个征召令接了之后要参加什么远征,这个远征很危险,去的人都是有去无回。这个洛河村的人就定下规矩,陈杨骆徐四个家族中轮流派人接征召令,已经有好几百年的历史了。
征召令很危险?做村长的才有资格接征召令,原来如此,难怪这么多人来抓自己回来做村长!
而这个叫骆茗的妹子似乎是想跟着远征军去寻找她父亲,真是让村里这些男儿们够汗颜的。唔,还有灵力法术,看来这异界是学修真玩法术的世界啊。
骆茗秀眉一扬,指着徐毅道:“好!要是他被你们强逼接令后,偷跑了怎么办?”
紫袍老者沉声道:“国有国法,家有家规,徐毅要是接令后出逃,自然是抓回来,交郡守府定死罪,而徐氏一族革去氏族身份,贬为奴隶,家产田地其余三族平分!”
青袍老者闻言,面色惨白,身形一晃,险些跌倒,左右人急忙扶住。在场的徐氏子弟皆上前痛骂徐毅,而徐毅口中被堵住,就算想开口答应接令也是不能。
骆茗盯着紫袍老者又问道:“定了徐氏之罪后,谁来接令?”
紫袍老者坦然道:“徐氏即去,当然是轮到我陈氏接令,我自会在族中挑选子弟接令!也轮不到你来接令!”
骆茗有些气馁,忽然看了地下的徐毅一眼,灵机一动道:“要不这样,我嫁给徐毅,东海郡也有妻子替丈夫接令远征的先例!”
此言一出,众人皆是大惊失色。
那带人捉徐毅三人回来的那壮汉徐承急道:“阿茗,你怎能嫁给这无赖?那我们怎么办?”
骆茗面色凄苦道:“徐承大哥,你对我的好,我都知道,但我一定要参加远征,只有嫁给他,才有资格接那征召令!徐承大哥,你另娶他人吧。”
徐毅看了那壮汉一眼,原来你叫徐承,看来也是徐氏一族的。想来是这徐承和骆茗有那什么,但骆茗为了能去远征,也只有嫁给村长徐毅,才有资格接征召令。
青袍老者闻言,喜上眉梢,连忙道:“骆茗嫁入我徐氏,自然算我徐氏中人,骆茗替徐毅接令远征,也不违背祖制!四十年前,隔壁东湘村就有村长病重,妻子代接征召令的先例!”
金袍老者气得面色铁青,闻言顿足道:“骆茗!为何你非要去送死?虽然你爹二十年前去了,你娘一年前也病逝,你家就你一个人,但也不必这般自暴自弃。将来找个如意郎君,成婚生子,繁衍生息,安享人生,不是更好?为何如此作践自己,不但要嫁给徐毅这种不入流的小混混,还要远征赴死?!你糊涂啊!我要替你死去的爹娘打醒你!”
说罢又是抡起拐杖要来打骆茗,左右徐氏子弟急忙劝住金袍老者。
但骆茗目光坚定,丝毫不退让,反而踏上一步道:“人人皆视征召令如洪水猛兽,而我骆茗不惧生死,家母临终前念念不忘的便是父亲下落,我在母亲身前立过誓言,定会寻得父亲下落,即便父亲已死,也要找得尸骨回来!我死都不怕,还管嫁什么人么?”
说到这里,骆茗噗通一声跪在地上,双目通红,微微哽咽道:“我已经是孑然一身,留在世上无念无想,还请各位长老成全我的心愿!”
青袍徐长老也是双眼泪水涟涟,急忙道:“三位老哥哥,念在骆茗一片纯孝之心,就答应她吧,我徐氏定然风光大办,将她迎娶入门来,今后徐氏祠堂祖位上定有她的供奉之位!”
金袍老者面色铁青,白袍老者好整以暇,似笑非笑,紫袍老者却踌躇不决。
徐毅好似一个局外人一般,被绑在地上,堵住嘴巴,发表不了任何观点。
但旁观者清,他倒是看清了几个人的嘴脸,紫袍陈长老似有图谋,他想让什么郡守府问罪徐氏,要将徐氏一门人口贬为奴隶,家产田地都平分其他三家。
而金袍老者应该是骆氏长老,白袍老者是杨氏族长,他俩也该是早与陈长老商议好了,一起问罪徐氏,瓜分徐氏田产的,只是想不到跑出一个骆茗来搅局。
最后紫袍长老长叹一声道:“可惜了,可惜了。”也不知他是在说错过一个吞并徐氏人口田产的机会,还是在说骆茗年纪轻轻就远征赴死可惜。
“我等说了也不算,就等郡守府监察校尉到了之后,看他们如何定夺此事吧。”紫袍长老也没答应此事,而是将如何定夺推给了郡守府来人。
青袍徐长老却急忙说道:“婚丧嫁娶,就不用等监察校尉来定夺了吧。一会儿我便命族中准备,今晚便让徐毅迎娶骆茗过门。”
金袍骆长老冷哼一声道:“徐长老,也不必操之过急吧,再如何说,骆茗也是我骆氏女子,她父母不在了,婚姻之事,该有我这个族长安排才是。”
徐长老淡淡一笑道:“此言差矣,自我人族退守东海以来,这婚丧嫁娶之事早已不由族长安排,都是父母不论,婚嫁自主,什么时候要你这个族长来定夺了?骆茗自愿嫁给徐毅,大家都听到了的,你就算是骆氏族长,也不能阻挠。”
骆长老面色铁青,不再言语,白袍杨长老却皮笑肉不笑的道:“徐老哥,虽然你想急着定好名份,让你徐氏摆脱灭族危险,但这吃相也不必这般难看,今晚就办婚事,是不是太着急了?”
紫袍陈长老叹口气,鹰视环顾在场十余名徐氏男丁子弟,冷冷的道:“你们徐氏门中,数百名精壮男丁,有灵力者不下三五十人,难道就无一人敢出来顶替徐毅前去应募远征的么?”说着指着骆茗道:“你们都有脸躲在一个弱质女流身后么?!”
在场的徐氏子弟皆是低头不语,人性如此,趋吉避凶,何况这远征数百年都是十死无生之事,本该是徐毅去死,他也享受了三年村长供奉,自己一点便宜未得,为何要替他去送死?!
见场内徐氏子弟无人应声,紫袍长老冷冷笑道:“好一个洛河徐氏,凋零至斯!”
说到这里时,徐毅却在那里剧烈的挣扎起来,口中呜呜声不断,好似有话要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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