请过来的先生学生统共七位,年长的看起来五十多了,最小的一个估摸着不过十五六岁的样子,他们过来施礼起身之后,便朝他们望了过来,显然还没弄清楚到底怎么回事。
“好了,把衣服脱了吧!”
什么?文吏一脸错愕的望了过来,把这些先生学生叫过来就是让他们脱衣服的?
“上衣脱了就好了,裤子就不要脱了。”女孩子大抵是怕自己说的不清不楚的,忙又追加了一句。
可这一句还不如不追加呢!众人心道。
到底是知礼义廉耻的读书人,在那么多人面前脱去上身也觉得有几分尴尬,他们又不是那些军队中的武夫,可不习惯光着上身,再说了自己的上身长什么样自己心里没数么?不是大肚腩腩就是一身排骨,有什么可看的?
若不是几位大人们都在看他们,他们可不愿意脱什么劳什子的衣物。虽是不情不愿的,但几个读书人还是赤红着脸脱了上衣站在他们面前。
“卫天师,脱好了。”这里的先生和学生才脱完,那个文吏就开口了。
“我知道好了,找个人去检查检查他们的腋下三寸之处。”任女孩子语气再如何温和,那种骨子里的刁蛮劲儿还是显现了出来,“都看着我做什么?难道还要我去检查不成?男女授受不亲!”
男女授受不亲你也没少看啊!文吏心道,也懒得麻烦旁人,干脆撸起自己的袖子走上前去亲自蹲了下来。
一一检查了一遍之后,原先脸上的神情变得微妙了起来。
“怎么了?”有人问,问话的还是济南府府衙中几个文吏中的一个。
那文吏脸色微妙:“有颗暗红色的痣。”
“有颗痣怎么了?”问话的文吏奇道,“人生着几颗痣不是很正常么?”
那文吏道:“一个人生颗痣很正常,若是所有人在同样的位置都生着同样的痣呢?”
谢三爷啧了两声,笑了:“这痣还能说好了不成?大家都生在一样的地方?”
这一次崔璟没有呵斥他不要开玩笑。痣当然不可能说好了都长在一样的地方,所以那个应该不是什么痣。
女孩子撇了撇嘴轻笑了一声,走到一旁的茶壶旁,掀了盖子,一翻手,也不知从哪里弄出了一张符纸,符纸不点自燃被她丢进了茶壶中,晃了晃之后,就在茶壶边拿了几只茶碗倒了点混了符的茶水进去,让人端过去:“喝了吧!”
那几个赤红着脸的府学先生学生看了眼在场的几位大人,见大家都在看着他们,便心一横喝了下去。
而后只听看起来年纪最小的学生叫了一声,众人眼见那颗暗红色的痣仿佛突然活了一般,扭曲了几下,竟延展成一条短小的蠕虫从那学生的身上掉了下来。
谢三爷看的一阵干呕,当下便转身吐去了。
“喏,这就是抓人的理由!”女孩子一脚踩在了离她最近的那条蠕虫上,“对府学的学生下蛊,这些人显然所谋甚大,可以抓人了吗?”
那种蠕动的蠕虫也看的叶修远胃里一阵翻腾,见此忙道:“卫天师说的是,本官立刻着手去办!只是不知道这些府学的人……”
随便一抓几个府学的学生和先生身上都有这玩意儿,显然府学里所有的人应该都中了这个什么蛊,解蛊这件事还是很重要的。
“好说,这件事就交给本天师来办好了,你们负责抓人。”
……
……
春日的济南城细雨连绵,又到学生回家的时候了。
“张解!”有十三四岁的少年喊了一声,伸手热情的拍了拍那只能称作幼童的孩子的肩膀,“明日早些来,算学功课我不大会……”
如写文那种自然是没法抄的,但像算学这种填个数的抄起来还是十分简单的。
“明日给你带好吃的好玩的,是我叔父去长安时买回来的,可好玩了……”那少年低声哄着张解,一副拜托了的模样。
孩子正是最会学的时候,想来这位的长辈也没少干这种贿赂人的事,以至于少年学的有模有样的。
张解笑了笑,道:“可以,只是若被先生发现可不能怪我。”
“不怪不怪!”少年兴奋的拍着他的肩膀,“还是你够义气!”
给人抄作业叫够义气么?好像不是吧!望着这少年兴奋高兴的模样,张解心底突然一软:“其实先生说这样是害了你……”
“谁说害的?害不害我自己不知道?”少年冷哼了一声,斜眼看着周围,一副不好惹的样子。
事实上确实不好惹。张解还记得自己第一次入学时就看到这小小年纪生的人高马大的少年在欺负人,如自己这样比他弱小的孩子更是他欺负的对象。他心性与一般孩子不同,知晓给他抄,纵容他是害了他,但不给他抄,对方非但不会念着你的好,还会私下将你堵起来揍一顿。
他又不是这少年的父母,半大的孩子虽然还不够成熟,但自己做的事情总要为自己负责的,既然如此,他何必要做这个讨人嫌的好人?没事挨一顿揍?
少年说罢摇了摇张解的身子:“说好了,可不准反悔!不然别叫我连你一起揍!”说罢扬了扬手里的拳头。
张解嗯了一声,忽然抬了抬下巴,道:“你看!”
少年顺着他的目光望去,见是府衙的官兵拿着刀架着几个算命先生从门前经过。
“哟!这些骗子是怎么了?莫不是骗人骗出人命来了,才叫府衙抓起来了吧!”少年兴奋又喋喋不休的说着自己的猜测,比划着,“我见过的,还有那些个庸医,治人治死了去告官,被发现是个骗子,最后还砍了头发配……”
“砍了头人都死了怎么发配?变成鬼怪去发配么?”
正说到兴奋时突然被打断了,少年抽了抽嘴角,随手弹了弹他的脑袋:“你小子给老子闭嘴!要不是你给老子抄功课,老子早揍你了!”
“今日除了算学的还有一篇文章,也给你吧!”张解听罢竟默默地从腰间的书袋里翻出趁着中午休息时写好的文递了过去,道,“你自己誊抄一遍,莫直接拿这篇文交差!”
“知道了知道了。”少年不耐烦的挥了挥手,欣喜的抢过了他手中的文章,口中叫道,“那你自己怎么办?”
张解知道他多半没将自己的话放在心上,也不在意,只是垂下眼眸道:“你替我向先生请个假,我身体不适,要休息几天。”
休息,所以不必交功课了。少年艳羡不已,一时连张解撑着伞人都走了也未注意到,只是可惜的望着自己结实的身板感慨自己不能拿这招糊弄过去,真真可惜!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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