过了一个多小时,刘清华载着个藏青挂袋,戴着袖套的老头回来了。老头坐在凳子上,抽着烟,“这手箍活,已经多少年没开张了,刘娃子还记得呐。”
刘清华笑了笑,“当年谁家没有个破碗破缸的时候,您老这一手绝活,箍好的碗跟缸,都是滴水不漏,怎会不记着。”
钟岳站在一旁,问道:“这位老师傅贵姓?”
“手艺人,姓什么不重要。你是东家啊,要箍什么?现在人富裕了,破碗扔了,用水缸的人也少了,手艺活都要失传了。今年若是没活,老头子我就收山了。”
钟岳指了指那毛毯裹着的石碑,说道:“断碑。”
抽烟的老师傅脸色一变,“碑不箍。”
刘清华连忙拉住起身欲走的老师傅,说道:“白阿公,别,通融通融。”
“什么通融!这是规矩,人死立碑,这碑上钉铁箍,是对死者的不敬,损阴德的事情我不干,这几十块钱,赚不得,赚不得。”
“白师傅留步,这不是墓碑,您看过后再决定箍不箍吧。”
老头回过头,“稀奇了,现在还有不是墓志的石碑?”
他走过去,将毯子掀开,“包这么严实。”边说边将泡沫扯出来。
“是块记事的碑啊。那倒是行。”老头有点眼里,扫了眼上头的字。
刘清华松了口气。
“翻过来我看看。”
刘清华走上前搭手,将石碑立了起来。
“嗯,背后没字,倒是不影响,另外半块呢?”
钟岳指了指井口,“在底下呢。”
白师傅一愣,不由苦笑道:“还是个苦力活啊,没三百块不干的。”
“三百,白阿公,你以前箍个缸都才二十,三百块……”刘清华觉得这老头实在狮子大开口,“五十,五十你看成不成?”
老头踩了烟头,“三百块是为了你们好。我一大把年纪了,下井有个工伤的,赔死你们!三百开,老汉我就是摔死了也不要你们赔一个子儿的。”
“……”
这老头是来箍瓷的还是来碰瓷的?
“快点,箍不箍,给个痛快话!”
钟岳掏出三百块,直接给了那白老头,“箍结实点。”
“得嘞。”三张大钞收入口袋,老头脸色也好了不少,“还是东家气派。这样,我先下井找个落脚的地儿,待会儿在准备好把石碑吊下来。”
几人拿了一捆绳子,给老头系紧了,缓缓吊入井中,几个大小伙子拉着绳子,“这老头怎么这么沉?”
刘清华站着钟岳身旁,说道:“阿岳,你被这老头骗了。他身子骨硬朗着呢,我过去的时候,他还捧着只鸡啃呢,大清早的,吃鸡的也就他了,年轻时候,一个人箍缸接活,两米口径的大缸,说拎起来就拎起来,比咱们这帮年轻人可结实多了。”
钟岳笑了笑,“没事,三百就三百吧。现在这叫匠人精神,不多了。”
“呵呵,你可真大方。”
“阿嚏!刘娃子,你是不是又说我坏话呢!”井下传来回音,“石碑吊下来吧,断面记着朝下,别砸着老子!”
“你看看,这中气十足的声儿,这像是六十岁的人么?”
钟岳帮着将石碑勒好,裹了好几圈,防止石碑脱了绳子,把底下的白老头砸出个好歹来。
“您老当心嘞!”
“砸不死!”
石碑缓缓放下去,随后又是一阵叮叮当当的声儿,过了二十来分钟,便听到底下的白老头喊道:“齐活!拉我上去。”
几个大小伙子费了九牛二虎之力,慢慢将老师傅拎了上来。
“看不出来啊,老师傅,挺沉啊。”
松着身上的绳子,老头笑着说道:“你们现在的小伙子,真是没用,年轻时候,我扛着百十来斤的青石砖走山路都不带喘气的,看看你们一个个的,憋得跟猪肝色儿的脸,好好练练。”
钟岳将绳子系在自己腰上,说道:“我下去看看。”
“得,那我在上头等着,我的手艺你放心,这石碑箍好了,几十年都不带动的。”
钟岳带上安全帽,他可是被上次砸过头的人,这回更加小心了。
原本井壁是有青苔的,非常湿滑,不过将近一个多月的干涸,青苔都脱落了,露出原本的石色。
绳子缓缓下方,钟岳踩在了龟背上,小心翼翼地挪动着身子,拿手电筒照着。
石碑的背面露着两个铁钎,侧面各有一个,有字的一面没有任何铁钉的痕迹,钟岳伸手摸上去,真是奇怪,底下这半块,明明之前是有字的,为什么那次断碑后就不见了呢。这个问题,钟岳思考了很久。
手电的光照在上边,系统的声音久违地响了起来。
伴随着宏伟的背景音乐,这一刹那,钟岳有一种时空错乱的感觉。还自带BGM(背景音乐)的?
“【失而复得】剧情完成,系统奖励???”
这还是个剧情?
钟岳有些怔怔地看着这块修复完成的石碑,然而再次凝望上去,就连最上边的半块石碑,字迹也消失不见了。如果不是亲眼看到,钟岳真不敢相信,这么凿在上边的字,居然会消失不见!
井上忽然传来声响。
“钟岳,好了没?”
钟岳低头看去,原本干涸的水井,居然底下渗出了水来!这也太玄乎了吧?
“拉我上去。”
他关了手电,心中骇然,这尼玛,要不是亲眼所见,真的是不敢置信!
“怎么样?老汉我手艺如何?”
“阿岳,怎么了?脸色这么难看?”
钟岳回过神来,“哦,没事。挺好的,谢谢白师傅。”
白老头露出微笑来,“客气了,行嘞,刘娃子,送我回去吧。”
刘清华有些不爽地说道:“您赚了钱,自个儿讨辆三蹦子回吧。我这手头上还有很多活呢。”
“嘿,你……”
钟岳拦着想打人的白师傅,“正好我要去县里,光哥会送您回去的。”
一听钟岳会送他回去,白老头也就消气了,“刘娃子,真有你的,说好了专车接送,看老汉我赚了钱,又反悔了,什么人呐。”
“去去去!就个箍瓷的,真当自己是大能人啦。现在碗没人修了,水缸也没人用了,你这手艺,也到头了。”
原本还嘻嘻哈哈的白老头脸上忽然没了神采,仿佛抽干了气力似的,“走吧,我回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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