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小二,这浙江地方,各处都有什么特色之处,说来听听?”
银子在前,小二自是抖擞着精神,当即便把那钱塘十景聊了遍。陈凯一边点头,一边津津有味的听着,随后又问起了其他的一些府县的东西,比如绍兴、比如宁波、比如衢州、再比如金华……
“金华地方,客官恕罪,小人知道的不多。早前,倒是听金华来得客商说起过几句有意思的。”
“哦?那边说来听听。”
“小人记得不甚清楚,倒是那其中的几句,比如金华的唬头、义乌的拳头、武义的芋头、兰溪的埠头,还有些印象。”
金华县于金华一府,乃是千年的府城,当地人自视素来是高人一等;义乌当地民风彪悍,又出了戚家军那般的强兵,拳头二字顾名思义;武义县,倒不是单单指此地盛产芋头,说的却是当地以认真种田闻名,形容上带有三分木讷之意;而那兰溪,位于衢江、婺江交汇之处,自那里汇流为兰江,顺流而下,穿过严州府便是杭州,是杭嘉湖进入金衢地区的水上要冲,所以码头是出了名的多的。
“这确有几分意思。”
接下来,继续闲扯了几句,陈凯便挥退了小二,旋即将邝露、蔡巧等人叫来密谈了起来。
“道宗师傅那边,通知过去,继续打探那人的下落。不过,无需强求。”
“卑职明白。”
“湛若,你不用继续打探了,最近的几日,多与出入文庙的那些读书人交往,混熟了,就是最重要的。”
“嗯,一切依竟成所言。”
“至于我嘛,明天开始要为咱们准备离开此地的行船。不过,咱们这一回,只坐兰溪人的船……”
转天,陈凯一早就出了客栈。带着几个人,一路南下,直奔城南的码头。杭州一城,是个不规则的长方形,从南到北长,从东到西短,呈长条状,其中北面更宽,而南面则直抵到钱塘江。
京杭大运河和钱塘江,一北一南,遥相而立。陈凯到时还早,随便找人问了问,便与一兰溪来的船主聊了起来。
“过些天,我要乘船去衢州。不过,近来还是要继续访友的,所以约定了时日,须得在富阳上船。”
富阳县在杭州府城西南,钱塘江的上游。船主没有多问,只是有了个彼此的默契,也就罢了。至于定钱什么的,陈凯这边还没有确定下来是什么时候出发,还要等到确定了行程日期再来与付。
“对了,阁下即是兰溪人,可知兰溪才子李仙侣其人?”
“沈郎去后难为句,婺女当头莫摘星,怎会不知?”
提及此人,船主颇有些引以为傲。说来到也正常,兰溪,本就是以渔业、船运等与那江河交汇之所在有关的产业闻名。放在金华一府,比之府城、东阳等县,兰溪在文名上并不甚显眼,直到前些年出了个才子李仙侣,在八咏楼那处自南宋李清照题《咏八咏楼》后再无人敢再吟诗作联的所在作此一联,兰溪文事上的风头才算是有了与其他各县一较高下的名头。
这是位当代闻人,本地文士中的翘楚,船主自是知无不言言无不尽。很快,诸如李仙侣出生时的异象、相士说文曲星下凡的话、从小就与众不同、长大了更是闻名当地之类的说法一股脑的就倒了出来,生怕陈凯以为他有所夸张似的。
本地出了个名人,这本就是只得吹嘘的事情,放在古今中外,概莫如是。只是说到最后,船主似乎还很有些惋惜的样子,因为自从是金华之屠,那位兰溪才子就干脆不参加科举了。否则依他所见,考中状元也并非是不可想的。
“是了,那位李十郎,如今却不叫这个名字了,改名为渔,似有些游戏人间的意思。”
畅谈良久,似乎这船主早年也曾开蒙,只是仅限于开蒙,未曾深入罢了。那游戏人间,是他所想倒也还在其次,陈凯听到此处,恭维了句,便向那人问道:“想来,阁下与李仙侣,嗯,与李渔,乃是熟识?”
“熟识不敢,他来杭州时倒是乘的我的船。”
“那是在下有幸了。”点了点头,陈凯话锋一转,当即问道:“可否代为引荐一二?”
“有何不可,只是他近来忙于家事,见与不见在下是说不算的。”
李渔,初名仙侣,后改名渔,字谪凡,号笠翁。明末清初文学家、戏剧家、戏剧理论家、美学家。长期的从而积累了丰富的戏曲创作和演出经验,从而提出了较为完善的戏剧理论体系,被后世誉为“中国戏剧理论始祖”、“世界喜剧大师”、“东方莎士比亚”,同时其人是休闲文化的倡导者、文化产业的先行者,被列入世界文化名人之一。
自从在院外听了那几句《牡丹亭》的唱词,陈凯当即便想到了此人,因为这个人用不了多久就会变得街知巷闻起来,他的《笠翁十种曲》、《闲庭偶寄》以及《***》等作品自诞生以来便收获了极佳的反响,直至后世。而现在,这个人似乎还在为“卖赋为生”,同时为了家乡的官司而欠下的那屁股债而挠头呢吧。
“阁下只管引荐,成与不成,必有一份心意,还望笑纳。”
心意不心意的到不重要,船主很高兴如陈凯这般的外乡人能够对他家乡的才子有着如此的仰慕之情。更何况,就船主的眼力来看,陈凯似乎是个颇有些气魄的富商,如果陈凯与李渔相交甚欢的话,赠些财货,也正好缓解李渔如今的经济困境。于他,能够从中穿线,在二人间也是一份交情,或许会惠及将来也说不定。
想到此处,船主说干就干,当即便带着陈凯一行去寻李渔。李渔的家,距离此地说远不远,说近却也不近。所幸,这个时代,老乡见老乡,还属于两眼泪汪汪的那种,同乡人在异地很是抱团,很多同在一地的外乡人之间或多或少的都会有些联络,陈凯算准了的就是这一点,自然有迹可循。
临近午饭时分,抵达李家,那是一处不起眼的院落,上书武林小筑四字,倒也有几分风雅。但看周遭,出入皆是粗布麻衣的平民,又怎能想象到这会是一个早已成名的才子的居所。
敲开了房门,是个四十来岁的妇人,乍看衣裳布料,似乎很有些清贫。陈凯表明了来意,妇人连忙将陈凯等人请了进来,便连忙回房。未及片刻,一个同样四十来岁的中年男人走了出来,拱手行礼,对于这慕名而来的人士倒还客气。
此人即是李渔,一个四十岁才开始以写戏剧为生的剧作家,但却能够在接下来的十五年内以着每年一到三部的速度不断的诞生作品,成为炙手可热的戏剧家,不可谓不是一个传奇。
初见了,陈凯未打算聊得太多,只是相谈了片刻,不知是从哪听到了一声肠鸣,见李渔面露尴尬,他旋即便将蔡巧叫了过来。
“周围寻个像样些的酒楼,置办几席能吃的酒菜过来。”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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