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看到那棵树没有?”
权墨冼用手指着正前方百步开外的一棵柏树道:“我先射一箭,你注意看。”
说罢,他弯弓搭箭,动作一气呵成,只听得“嗖”地一声响,羽箭应声而出。“夺”地一声,钉在了他之前指的那棵树干上。
“好!”方锦书鼓掌赞道:“没想到,夫君能射得这样好。”
权墨冼放下弓笑了笑,道:“我这不算什么,是到了书院才学的。”
比起打小习武的那些武勋子弟来说,他这个当然不算什么。
要射一个固定的目标,并不困难。
但一来权墨冼本是文官,二来百步距离并不近,还有风的干扰,他能射中实属不错。
“你来试试。”权墨冼拿起那副软弓交给她,手把手地替她调整了姿势,指了一个五十步左右的目标给她。
在握上弓的一瞬间,熟悉的感觉,便涌上方锦书的心头。
她屏息静气,右眼微微眯着,持弓的手感受着风的气息,看准机会射出手中的箭。
“中了!”
权墨冼鼓掌,上前将羽箭取回,笑道:“虽然歪了些,但确实是中了!锦书,你这真是第一次射箭吗?”
第一箭就能射中目标,还是在这样复杂的环境中,令他太意外了。
方锦书放下弓,笑得十分得意。
对这样的结果,她十分满意。看来,就算好几十年不摸弓箭,前世勤学苦练习得的技艺,还没有完全忘记。
“当然是第一次。”她脆生生道。
“我的丫头,你是个天才!”权墨冼惊叹道。
在书院时,他从初学开始练起,也看过同窗的练习。所以他知道,头一次接触弓箭的人,要练习好几日才能达到方锦书眼下的水平。
而方锦书,才是第一次射箭,怎么能令他不惊讶。
“我再来一次。”方锦书兴致勃勃道。
她弯弓搭箭,瞄准的目标一次比一次远。有失手射不中的,但大多数都射中了她预设的目标。
到了最后,她射中了八十步外的一棵松树。
“今天先到这里。”权墨冼掏出一张方帕,替她擦了擦鬓边渗出的汗珠,道:“你第一次射箭,明儿胳膊会酸,悠着些。”
“行。”
方锦书笑着放下弓箭。
她自然知道这个道理,但刚刚实在是太兴奋了,欲罢不能。
她的笑颜,在林中阳光下格外生机勃勃。这样的方锦书,权墨冼还头一回见到。
“喜欢吗?”他看着她问道。
“嗯!”方锦书重重地点了点头,道:“谢谢你。”
“我是你夫君,我说过要一辈子守护你,道谢做什么?”权墨冼握着她的手,两人并肩朝着山下走去。
“还是要谢谢你。”方锦书认真地想了想,道:“如果不是嫁给你,我想,我不可能有这样的自由。”
是啊,试问哪一位丈夫,能像权墨冼这样,亲手教娘子射箭?
眼下对女子的要求,是恭良淑德、规行矩步。
在“女子无才便是德”的认知下,读书识字都属例外,何况是射箭习武。
“你不嫁给我,想嫁给谁?”权墨冼握着她的手,不由紧了一紧。
从前他没想过能娶到她,可娶到她之后,他就无法想象没有她的日子。便越发,害怕失去她。
方锦书原本想说,嫁给谁她都能过日子。
可对上他漆黑深邃的眼眸,话到了口边却变成了:“我只想嫁给你。”
这句话,是她的真心话。
不论是郝君陌、卫嘉航,还是褚末、谭阳,都不是她主动想嫁的人。顶多,是迟早会嫁,听从父母安排罢了。
只有权墨冼,是她唯一想嫁的人。虽然,并不是为了爱情。
“丫头。”
权墨冼握着她的手,心中的感动无以复加。
娶了她、得到她、拥有她,是他这一生最大的幸事。甚至,比当年金榜题名,比被皇帝点为状元还要来得高兴。
后者,是他十多年寒窗苦读的结果。
他心头有数,就算成绩不如意,也不至于落榜。
但娶到方锦书,更多的是幸运。
至于她的心,未来几十年,可徐徐图之。他就不信了,用一辈子的时间真心相待,换不来她的爱意。
回到庄子里时,下人已经将要去松溪书院的礼物给取了回来。
刘管家不知道他要拜访几位老师,索性将他觉得合适的文房四宝等,装了一个大箱子,任由权墨冼来挑选。
看着眼前这么大一口藤木箱子,权墨冼哭笑不得。
方锦书掩口笑道:“刘叔想得周全,这是好事。”刘管家原本乃江湖中人,让他管着一个宅子不在话下,但文人间的人情往来,确实是太为难他了。
权墨冼扶额,着人打开箱子,认命的开始挑选礼物。
松溪书院还是老样子。就连授课的时间,也还和权墨冼在之时一样。
就好像,无论外界怎么变化,这里都不会受到影响一样。
阵阵松涛中,是学子们朗朗的读书声。书院的练武场上,是学子矫健的身形,练习着骑射之术。
权墨冼携着方锦书进入书院,引得不少学子向他投来目光。
他是书院教出来的状元郎。在京中,虽然名声毁誉参半,但他的名头实在是响亮之极。
他的年纪、以及他所担任的官职,并获得了皇后赐婚如此大的荣耀。这一切,都令他成为了书院学子的榜样。
先是拜访了两位曾经给权墨冼授课的老师,送上礼物,才说了几句话便有书童来报:“权大人,山长有请。”
山长?
权墨冼微微一愣。
松溪书院的涂山长,乃是前朝大儒。先帝立国之后,礼聘他回朝,并待之以国子监祭酒之位。因为他,新朝甫立之处,朝政得以迅速稳定下来。
是一位,真正有大功德的饱学之士。
但到了此时,涂山长年事已高,已很少出现在学院中。涂家就在松溪书院后面,涂山长多半时候,都闭门在家中,研究学问。
在权墨冼求学期间,得到过涂山长指点,但并非对他有另眼相看之处。
这个时候,涂山长怎么会见自己?
但诧异归诧异,既是山长有请,自然该前往拜访,方才不失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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