中国向来就是一个传统的内陆国家,文明的发源被认为来自西北的黄土高原,最终在中原孕育成熟形成黄河文明,然后有兼并融合了南方的长江文明,形成了如今的中国。
这个根植在深厚泥土中的文明,接触海洋的时间很早,至少在文明成熟期的周朝,已经确信无疑的触摸到了大海,周武王分封的齐国,率先大胆的向海洋要财富,管仲以官山海的政策,让齐国成就了春秋五霸第一霸的地位。
但此时也只能是说接触,对待海洋的方式跟对待泥土的方式一样,是从海洋中直接获取财富,而不是利用海洋来扩大活动范围。
真正大规模利用海洋,已经到了唐宋时期。郑和七下西洋,被认为是中国人首次大规模的探索海洋。可是在陕西发现的一块神道碑,改写了这段历史,有一个叫杨良瑶的唐朝外交官,曾经以国使的身份出使印度洋沿岸南亚、中东国家,抵达黑衣大食(伊拉克),比郑和下西洋整整早了620年。
可这只是中国人自己的错误理解,事实上,利用海洋的时间要比这早的多。只是中国是一个历来重官方的国家,似乎只有官府行为,才能算是真正的探索,而民间的探索,往往无法在史书上留下只言片语。事实上,不管是杨良瑶还是郑和,他们下南洋都是根据民间探索出来的海图和经验来进行的,没有民间的探索,他们寸步难行。
中国真正在拓展海洋事业上达到顶峰是在宋代,宋朝对商业较为开明,尤其是南宋,赵构被誉为昏君,可人是复杂的,在政治斗争上他是一个腹黑的人,但在执政上,他却是一个颇有建树的人。他对海贸的评价就比历代皇帝更宽容,“市舶之利最厚,若措置合宜,所得动以百万计,岂不胜取之于民?联所以留意于此,庶几可以少宽民力耳。”一个人试图从对外贸易中获取更多财富,然后减轻向老百姓搜刮的皇帝,至少在这一点上,不是昏君。
可惜到了明代,情况急转直下,老朱家执政的保守,让他们担心海外的危险胜过对利益的追求,郑和下西洋后迅速开始实行海禁,让唐宋以来积累下来的世界领先的造船技术和航海知识,迅速变得陈旧和落后。
到了清代,乾隆一口通商,总算是保住了一个呼吸孔。
而周琅把这个呼吸孔逐步扩大,随着势力的扩张,很快就推及到了每一个海港。这一切在求取财富保障财政的大局势下,以及王朝鼎革的大背景下,自然而然的就发生了。
悄然之间,中国人再一次面向了大海。
但是宋朝也曾如此,可宋朝没有把农耕文明跟海洋文明融合到一起,而是以农耕文明的意识来结构海洋,就好像宋朝的商业极为发达却没有诞生出对等的商业文化一样,宋朝的还望扩张行为也没有带来相应的海洋文明。
周琅现在也没有做到这一点,但他引入了相对规范的西方对海洋的管理办法,打开了港口,鼓励通商做贸易。
如果中国文明中,一直无法孕育出自己的海洋文明来,周琅也不介意。因为那只能说明中国传统文明在没有剧烈的外部冲击的情况下,在对等竞争的情况下,他不会输给海洋文明,说明这两种文明是一种对等的文明。那么中国的农耕文明,是否存在一种可能,以海洋作为渠道,向外输出呢。
对外殖民的意义就在于此。
去年朱濆的第三次大帆船贸易,终于搭载上了一千陈周全的兄弟,跨过万里波涛,来到了遥远的彼岸。他们在哥伦比亚河逆流而上,寻找合适的扎营点。哥伦比亚河以1792年来此探险的波士顿商人罗伯特·格雷所乘的船名命名,谢清高后来得知,尊重了这一传统,在他的海图上沿用了这一名字。
朱濆亲自参与了这一次探险,尽可能的深入腹地,寻找海船可以抵达的尽头。因为周琅给朱濆的职位是,管理一切港口周边三十里之地的总督。凡是他们在美洲建立的港口,周边三十里地就归属朱濆管辖。所以朱濆一定要深入内陆,然后将港口到大海之间的土地,都变成自己的统治区。
如果是以前他不会这么较真,可现在他有一个竞争者,周琅答应陈周全,可以占有所有他自己开辟出来的土地,并在那些土地上称王。朱濆如果不占有这些土地,那么这些土地就是陈周全的。
但是在深入了三百里之后,朱濆也觉得这对于海港来说,距离大海也太远了,于是放弃了继续想内陆挺进,在两条大河的交汇之处,安营扎寨,建设他们的第一座港口。
哥伦比亚河真的是一条通航条件相当优良的河道,后市经过建设,哥伦比亚河口至波特兰的河道长185km,开辟水深12.2m、宽183m的航道,可通过2.6万吨海轮。这个时代,虽然没有经过修整,还是自然河流,但通航几百吨级的帆船还是轻松的。
陈周全并不在意朱濆的小心思,他带着宏图大志来到这片土地,带来的都是他的兄弟,都是男人,没有一个女人,不是这些男人没有女人,而是这些男人要先扎下根来,才会把他们的女人接过来享福。
他们在港口停下,然后向内陆跋涉,他们必须离开河岸三十里,那才是他们的地盘。他们沿着汇入哥伦比亚河的一条不知名河流往南行进,两边是高高的山脉,森林密布,中间是宽阔的河谷,绿草茵茵。
陈周全也是尽量的往远处走,因为距离朱濆远一些,也就是距离周琅远一些,他对他的妹夫,始终充满了深深的不信任,明知道对方可能是在利用自己,但却还要抓住这有被人利用价值的机会。
但陈周全也不敢走的太远,犹如他跟周琅的关系,防备着对方,却又离不开对方,于是他在一百里外的一个地方扎营,这是一片开阔的草原地形,地势较高,适合扎营,不远处的河流带他们来到这里,也可以带给他们源源不断的物资,周琅答应养他三年,三年内他会在这里开辟出田园屋舍,在接来他们的其他兄弟和家眷,在这里屯田养兵。
另一边朱濆在两河交汇之地扎营,这是所能想到的最佳选址,大大拓宽了港口的腹地,看来中西方筑城的基本原则大致相当,因为历史上美国人也是看重了这块地方,建造了波特兰。
作为世代海商,又在自己手里发展成了福建第一大海盗集团,朱濆在管理上很有一套,他也比其他更清楚一座港口需要什么。甚至他连如何收关税,都比满清的官员更懂行,满清的官员们把复杂的关税收取流程委派给了十三行的商人,朱珪这个海盗却会派他的人上港口收海税。
这一切的经验,是周琅力促朱濆担任美洲开拓先锋的原因。
为了支持朱濆,不但通过各种渠道帮助朱濆打开了西班牙人的大帆船贸易,周琅还将自己从日本幕府得到的信牌都交给了朱濆,这是一笔每年两百万两利润的贸易权,用来支持朱濆开拓美洲的成本。
有这些保证,朱濆在资金问题上是不缺乏的。人力上,他本就是一个拥有上万海盗成员的海盗王,其中各行各业的人才都有。有懂得练兵的,有懂得造船的,有懂得种地的,有懂得晒盐的,也有识文断字出谋划策的,有管理账本精于算计的,基本上就是一个军事贸易联合体,本质上跟西方的东印度公司没什么两样,唯一的区别在于法律上,东印度公司是本国授权许可的合法组织,而朱濆则是一个受到本国政府通缉的海盗集团。
现在朱濆也得到了特许,他的组织也就顺理成章的成为了类似东印度公司那样的组织,名字叫做中国美洲公司,朱濆则是美洲总督,他有权任命各级官员,可以说在美洲,他就是土皇帝。
建造一座港口不难,朱濆有的是相关经验,他过去建在海岛上的秘密巢穴,哪一个没有建设可以停靠他庞大海船的避风港。福建沿海的孤岛,环境绝对比美洲陆地要恶劣的多。所以朱濆并不觉得困难,很快一切事情就理顺了。
陈周全那边却遇到了麻烦,他来之前,周琅将自己能知道的一切关于美国西部开荒的知识都告诉了他,告诉他要应对恶劣的自然环境,伤兵问题是重中之重,要他带一些医生,还告诉他一定要建立足够保暖的住房,他们很可能会遇到暴风雪。
这些道理陈周全也懂,他常年行走江湖,后来常年带兵打仗,野地行军需要的不也是这些吗。天地会中并不缺乏游方郎中,不管医术是否真的高明,许多人都有神医的名号,把这些兄弟带着就是。盖房子,这也不是什么问题,天地会都是下层人,各种匠人多的是。
不就是开荒吗,台湾的荒地还没开发完,陈周全又不是没见过。反正有周琅这个冤大头兜底,种子、农具,陈周全要了很多,耕牛、马匹他也借机讨要了上千头。
事实证明,尽管有周琅的警示,陈周全还是大意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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