对于线条,有些人排列的很是细密,有些人则较为粗犷。风格不同,造就了不同的画面内容。谢浩然选择了对自己来说最合适,也是最喜欢的类型。他把线条排得很密,先固定画面大局,然后从细节方面着手……等到下午五点多,新的作品在纸上成型,可以看出大体的框架,整体效果比上午那张好了很多。
方玉德结婚了。看看差不多到了晚饭时间,谢浩然给他打了个电话,约着两口子一起出来吃饭。方玉德在电话里推辞了几句,也就顺水推舟答应了。
因为人不多,就在电话里说好了谢浩然开车。黑色“萨博班“在教师住宿区楼下停稳,方玉德夫妇从楼上下来,坐进车里,谢浩然发动引擎,缓缓驶出了校园。
他的妻子娄婷婷也是院里的讲师,主授版画。
“镌意”西餐厅谢浩然来过很多次,这里的格调与菜式他都很喜欢。很巧,娄婷婷对这里很熟,经常约着闺蜜一起过来。越野车刚驶入餐厅后面的停车场,娄婷婷就搂着丈夫方玉德的肩膀,凑近他的耳边,好奇地低声问:“看不出来!你的这个学生家里条件挺不错的。镌意的菜很贵,这里随便一顿吃下来,至少也要上千块钱。”
方玉德低声笑着解释:“小谢不是学生,他是苏恒联苏教授的徒弟。苏老给他在院里弄了个美术研究员的名额,安排他在我班上暂时跟着。”
娄婷婷的好奇心更重了:“研究员?院里不是早就没有编制了吗?”
“小谢这个编制是挤出来的。”方玉德对此知道的比较多:“他跟咱们不一样,工资这块补充财政拨款,走的是院里的银行账号。我听苏老说,小谢就是在院里挂个名学习,搞研究。他的工资是从他公司那边拨过来,然后按月下发。”
娄婷婷听得怔住了:“照你这么说,其实就是他自己给自己发工资?”
方玉德轻轻点头:“这就是院里的高明之处了。表面上是让小谢跟咱们看起来一样,都是领工资搞研究。其实吧,相当于院里凭空占了一个编制名额。小谢在院里注定是不可能呆久的,他早晚要走。到时候,院里就多了一个可用名额,再往上面一报,到时候无论怎么安排都行。”
娄婷婷听着很是感慨:“这年头大家都在忙着赚钱,像小谢这样在外面经商,自己还想着学习的人,的确不多了。”
方玉德连忙低声警告:“这件事你知道就好,别拿出去乱说。”
娄婷婷笑着白了他一眼:“我知道!”
……
老板晏恒与谢浩然已经很熟,上菜速度也比平时快了一些。
一顿饭吃下来,三个人关系近了很多。方玉德属于那种酒量不大,却很喜欢喝,自我控制能力也还可以,总之不会超过限量,两杯酒下肚就开始话多的人。三个人点了一瓶红酒,因为要开车,谢浩然没喝太多。方玉德喝得很高兴,娄婷婷也吃得很满意,在酒桌上就开始称兄道弟。娄婷婷人很豪爽,当场表示认下谢浩然这个“干弟弟”,说是“以后有什么事情就找我,学画就找我们家老方。”
回到院里,已经是晚上九点多钟。谢浩然没有浪费机会,直接把方家两口子带进了画室,请他们对自己下午的那张画提出意见。
美术学院画室的钥匙可以自己配,毕竟这里没什么贵重物品,有兴趣自己加课的学生老师都很喜欢。按开电灯,走到谢浩然的画架前,娄婷婷不由得皱起眉头,认真地说:“小谢,你得多练练基础功了。就你现在这水平,在老方这个班上,恐怕很难跟着走。”
方玉德虽说喝了几杯酒,意识却很清醒。他怔怔地注视了画面近半分钟,才抬起手,指着画纸问:“小谢,这是你画的?”
谢浩然点点头:“上午那张被我撕掉了,这是下午重新画的。”
“你这前后区别也太大了。”方玉德用力抹了几把脸,很是疑惑:“你之前那张画恐怕连及格分都打不到,可是这一张……我可以给你打七十分。”
谢浩然笑了:“麻烦你再帮我看看,具体问题再给我说说。教学楼十一点关灯,我趁着晚上这点儿时间修改一下。”
方家两口子刚结婚一年多,还没有孩子,家里也没什么事情。方玉德要求谢浩然拿起笔现场画着,自己就在旁边指出问题。虽说晚上的灯光光线与白天自然光线区别很大,可是谢浩然现在计较不了那么多,何况光影部分大体上变化很小,整体误差几乎可以不计。
……
晚上休息必不可少。修士虽然可以打坐,却毕竟是人类,仍然要遵从人类正常的生物钟。只是到了谢浩然这个境界,每天只需要很短的睡眠时间。有时候睡得早,那是因为没事可做,也没有更好的消遣。
苏火山早上来到画室的时候,就发现门虚掩着。他有些奇怪:自己来得很早,正常情况下,这个时间画室里没有人。偏偏现在门开着……到底是谁比我更早?
推门走进去,一眼就看到站在画架前面忙碌的谢浩然。
“嘿!你怎么来的这么早?”苏火山扬了扬手里装着烧饼的食品袋,意外地叫起来:“你吃早饭了吗?要不要来点儿?”
昨天,谢浩然就对学院周边的商铺情况作了个大体了解。看着胖子手上的烧饼,他不禁笑了:“李家铺子的酥皮烧饼?夹熏肉的那种?”
胖子连连点头:“他家的烧饼要去早了才能买到。晚了就得排队,根本赶不上上课。”
谢浩然善意地笑笑:“你要是喜欢吃,明天我帮你带几个。你从宿舍那边过去远了,我从外面进来,正好顺路。”
“好啊!那我就不客气了。”苏火山不是那种做事情含含糊糊的人。他张口咬了一口烧饼,还没来得及在嘴里咀嚼,就抬头看见谢浩然纸上的画,不由得一愣:“那个……怎么你换纸了?”
学美术的也有忌讳。画得不好,另画一张,就叫做“换纸”。
谢浩然点点头,他从画板前面退开,给胖子让出足够的视觉空间:“昨天下午和晚上画了会儿。你帮我看看,现在感觉怎么样?”
苏火山把嘴里的食物咽下去,肯定地点点头:“不错,比你上一张好多了。”
谢浩然想听见更加具体的说法:“别那么含糊,具体点儿。”
胖子大口啃着烧饼:“要我说,你前后两张画根本不像是一个人画的。怎么样,够具体了吧?”
谢浩然笑着给了他肩膀上一拳。
陆续有学生走进了画室,他们对谢浩然打着招呼,所有人都对他的新画表示出惊奇,看法也都与苏火山一样:这张作品的确要比昨天那张好了很多,进步是飞跃性的。
谢浩然又听到了徐连伟与吕婕之间的低声交谈。
“新来的那个家伙装模作样,明明可以画好,偏要装得跟初学者似的。说起来,也就是苏火山那种没脑子的家伙会相信他的话。”
“别这么说。我估计可能是昨天刚来,不太适应。他应该是昨天下午换了纸,修改以后好多了。”
“对了,昨天我在学生处那边问了,说是谢浩然不是咱们班上的学生。”
“呵呵!你怎么想起去问这个?”
“我就是觉得奇怪,凭什么莫名其妙进来了一个插班生?要是符合规矩也就罢了。要是违规进来的那种,我现在就去院里举报他。”
“你啊……真是的。算了不说了……”
……
谢浩然觉得很奇怪,也不明白徐连伟对自己的那种敌意和戒备究竟从何而来。
他觉得一定是自己的听力与感官出了问题。可是等到第三天上午专业课的时候,徐连伟与吕婕之间的谈话主体还是关于自己,他这才确信,徐连伟对自己的确产生了诡异莫名的敌意。
这是谢浩然第三次换纸。结果很明显,几天的努力与学习成果在纸面上清清楚楚显露出来。画得很不错,已经追上了同班同学的基础水平。虽说在一些细节化部分的处理稍显幼稚,可是作为一张美术学院大一年级素描作品,已经称得上是“合格”二字。
偏偏在这个时候,他接到了廖秋的电话。
“上次你跟局座说过的事情,军部那边批复下来了。”他在电话里的声音很平淡。
谢浩然不明就里:“上次说过的事情多了,你指的是哪一件?”
廖秋的笑声有些得意:“你不是说,要监督灵玉橘在军方的具体发放情况吗?军方对此很欢迎,他们同意给你这样的机会。”
谢浩然对此很是敏感:“机会?”
廖秋收起玩笑的心态,认真地说:“军部要求你跟着后勤补给团队进藏,亲临第一线进行灵玉橘的发放工作。”
“为什么?”谢浩然下意识地问:“这是你们安排的?”
廖秋平静的回了一句:“你是爷爷安排的。”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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