手术进行了四个半小时,凌晨三点多,一群医生精神奕奕地从手术室里出来,没有因为长时间的手术而面露疲惫。他们习惯如此。
不过,司羽抱着昏倒的宫小白从里面出来,脸色不太好。
宫邪蹭地一下站起来,额头拧成了川字,“小白怎么了?还有,爷爷他怎么样?”
“她可能太累了,手术结束后就晕过去了。手术很成功,能有……几天活,静静观察吧。”司羽将人交给他,摘掉了口罩,脸色不是一般的难看。
瞥了眼宫邪怀里的人,眼里的神色复杂到极点。
她一个只会打游戏、混娱乐圈、有时候疯起来连自己都能打到的女孩子,怎么比他懂的医理知识还要多。
脑海中的记忆开始倒退,回到几个小时前,她穿着纯绿色的无菌服,个子小小的,站在一帮身材高大的男人面前,冷静沉着地告诉他们,该怎么处理。
遇到紧急情况,她也是一边冒着冷汗一边有条不紊地说先做什么再做什么,具体该怎么做才不会有生命危险。
她没有操刀,却比操刀的还厉害。
他还记得,一帮四五十岁的权威医生都被她吓到了。几十年见惯生死的医生被小女孩吓到差点拿不住手术刀,要不是专业素质过硬,恐怕就要出问题了……
司羽擦擦额头的汗,嗓音压得很低,只有两个人听见,“你老婆,真的有点……厉害。”他没把握的事,对她来说好似轻而易举。
说完,他悄悄比了个大拇指,补充,“还有点……不正常。”不是一点点不正常,是非常不正常,不过他怕被宫邪教训,不敢说实话。
传闻中的天才医生被人压了一头,司羽心里其实是有点复杂的,但转念一想,要救的人救回来了,他心里那点小嫉妒也消失了。
听到老爷子抢救过来的消息,宫申和唐雅竹都虚脱一般靠在墙上。
可是,想到老人所剩无几的生命,心头又堵上了一块重重的石头,压得喘不过气。
“你确定她只是太累晕过去的?”
宫邪低沉的声线响起,不确定地问了一遍。
司羽摘掉无菌帽子和手套,捞起宫小白一只手把脉,隔了会儿,说,“没大问题,就是累着了,注重休息和饮食,调养一段时间就没事。你要是不放心,先给她吊一袋葡萄糖,她晚上应该没吃饭。”
宫邪眼睛里一阵无力又恼怒,偏生,怒气没处发泄。
他最近两天在忙公司的事,国外一家分公司出了点问题,需要他亲自处理,常常昼夜颠倒跟那边的负责人视频通话,商量处理方案。但一日三餐他都提醒过她,还特意跟戴安娜交代过!
晚餐没吃的话,到现在已经超过十五个小时没进食,在手术室里处于高强度的精神集中状态,难怪会晕倒,不省人事。
她是要心疼死他啊。
万般无奈地将人抱到另一间病房,让她暂时休息。昏迷状态无法进食,他听从了司羽的建议,让她先挂营养液。
两袋葡萄糖还没吊完,宫小白就醒了,天刚蒙蒙亮。
开着的小半扇窗户透进来徐徐清风,白色的窗帘浮动,她眯了眯眼,透窗看见了尚未苏醒的帝京城。
林立的高楼藏在淡青色的薄雾中,楼里亮起的黄灯也是那样的温和。
闻到熟悉的消毒水味,她记起了这里是医院。
身子动了动,手背上传来异样,她拿起来看了眼,扎了针。她蹙了蹙眉,躺在床上一动不敢动。
病房里一个人都没有,她有种还在睡梦中的错觉。
哐当一声,卫生间的门被人从里边拉开。
原来有人啊。
宫邪一出来便看见她因为手动不了,两条腿翘在半空中晃来晃去的姿势,顿时无语,真是一刻也老实不了。
“饿吗?”他走过去,在床边坐下,看了眼只剩下一点点的药水。
宫小白疯狂点头,非常饿。
宫邪屈指弹她的额头,用了点力气,想让她长记性,“饿就对了,晚上为什么不吃饭?我记得我提醒过你。”
宫小白用空着的那只手抚上额头,有点疼啊,嘴巴上翘,挂了个瓶子般委屈道,“我也想啊,问题是没时间……”
下午导演找她讨论电影首映会上可能会采访到的问题,当时并不饿,后来就开始换衣服、做造型,弄了好几个小时,眼见快到首映礼开始的时间,没空吃饭。
她都想不起自己是怎么晕过去的。
宫小白望着没挂完的药水袋,神色纠结,舔舔干燥的唇,嗫嚅道,“我有点想上厕所。”
“憋着!”
宫小白:“……”
赌气的话一出来,宫邪自己先愣了下,暗道真是被她气糊涂了,他居然像个小孩子一样跟她置气。
脸色黑沉的宫邪站起身,拿下了架子上的药水袋,帮她高高举着,“下来吧。”
宫小白慢腾腾地从床上下来,趿上拖鞋,身子还有点虚弱,走路摇摇晃晃,像一株没长牢的小草,风一吹就能直接倒地。宫邪另一只手扶着她胳膊,将人送到卫生间。
卫生间不大,两个人站进来有些拥挤,空气似乎都不怎么流通。这不是关键,关键是他站在这里,她怎么上厕所?
“呃,老公,你能不能先出去,我自己来就好。”
她表示自己可以一只手举着药水袋。
宫邪站着不动,没把手里的东西给她,依然高高举起,仿佛没听见有人说话。
做了四五秒的心理建设,准备再考虑得久一点,然而宫小白实在憋不住了,委屈巴巴地让他背过身去。
这次他没有拒绝,果断转过身。
宫小白努力想说点什么转移他的注意力,不让羞人的声音钻进耳朵。两人虽然是夫妻,但某些小事情,她还是会觉得害羞。比如,眼下正在发生的这件事。
“爷爷……他怎么样了?”
宫邪回答,“暂时在ICU观察,人还没清醒。”
“哦,我的手机没响吧?剧组那边的人可能会给我打电话,关于电影后几天宣传的事,恩……昨天举行了首映礼,也不知大家看完后的感觉怎么样……对了,我们昨天没回去,你有交代家里的佣人喂小面团吧,我怕它饿着……”
嘘,终于完了。
解决完羞人的事,她语无伦次的废话也戛然而止了,卫生间重新陷入安静。
宫小白艰难地提完了裤子,讷讷地说,“我好了。”
宫邪转身,看了她一眼,扶着她往外走。
“你该操心操心你自己。”还担心小面团会不会挨饿,猫都比她聪明。
这样糊里糊涂的她,他怎么放心让她生孩子。
大概是心有灵犀,他刚想到这个话题,袖子就被一只白皙小手攥住。她目光认真,面颊上还带着因为害羞留下的粉红,极为好看的颜色,不像昏迷的时候,一副病恹恹的样子。
她漆黑的眼眸闪动着光,“宫邪。”
她正经地唤,因为太过正经,他下意识恩了声,忘了自己正在跟她生闷气。
“我会好好注意身体,等我调整好,我们生孩子吧,我说真的。”她语气不能再认真了。
上次举行《问仙诀》开播发布会后,她就嚷着要生孩子,他只当她说着玩,没当真,后面几次都采取了安全措施。
这一刻,对上她分外真挚的眼神,他忽然明白,她是真的想生孩子。
“先调养好身体再说。”他给了这样的前提。
宫小白原地蹦了一下,抬高手勾住他脖子,“那就这么说定了!”
宫邪:“恩,先把手拿下来,要不然该回血了。”
“哦。”
她乖乖放下手,低下头,嘴角一点点上扬,上扬成自己喜欢的程度。
不要以为她低下头偷笑的事不会被人发现,宫邪稍微偏下头就能看见她小狐狸似的笑容,那种上扬起弧度,却总想抿回去的嘴角,有点好笑。
生孩子能让她这么开心?
宫邪确信自己十分钟前的怒气被她一个傻笑弄得消失无踪,有些无力地揉了揉眉心。
他推她到床边坐下,没有将药水袋挂回原来的架子上。他单手举着,毫不费力。
“为什么?”
宫小白装傻,“什么为什么。”
宫邪空余那只手抚了抚她耳朵,“为什么想生孩子了。”她之前也提过,没有哪一次像现在这样认真。
这个话题有点点害羞,宫小白回答得很慢,他也很有耐心地听着,“很爱你呀,就想生个跟你一样的宝宝,想象一下,感觉很温暖。”
——
挂完水,宫邪交代她在病床上好好休息,他出去给她买早餐。
她看见了,他临走时扬起的眉梢和翘起的嘴角,本就帅气的脸上多了不一样的神采,更加好看。
那个妖孽,稍微笑一下就能让她像眼下这样双眼发呆。
她摸了摸饿得瘪瘪的肚子,恨不得立刻在肚子里塞一个孩子,小小的孩子,白白嫩嫩的,两只紫葡萄似的眼睛,应该……很可爱吧。
脾气性格呢,最好能结合她和宫邪,单像宫邪不好,太闷骚,单像她也不好,太能闹腾。她自我了解很透彻。
宫小白抿抿唇,嗬嗬傻笑两声。
“你没发现自己有哪里不对劲吗?”久违的声音在脑海中响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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