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地上趴着两名锦衣卫,都穿着黑底秀金的飞鱼戏服,从衣服上看不出品秩不同,但曹一方此话一出,很显然他和这名朱千户是认识的。
正当同剧组的众人惊异于曹一方的声线可塑性,这位名不见经传的小演员,却也给了众人一个惊喜。
只见朱千户在听到这声音后,整个人都僵了一瞬,二号机位镜头给到特写,可以清楚的看到,这位配角演员的反应极其细腻,他本来长相还有些严肃,但在匆忙扶正头顶冠帽后,缓慢的抬起脸来。
那张脸的渐变特别有趣。
平直的眉毛拧成了八字眉,笑容逐渐绽开,炯炯有神的大眼睛完成了月牙,嘴角裂开,露出一口黄牙,登时从一个威风八面的锦衣卫千户,变成了一个谄媚的小人。
曹一方离得最近,看到这货生动的表情变化时,饶是他这个身经百战的老演员,也差点被激得笑场。
“您是……曹公公?哟!什么风把您给刮来了!”千户大人赶紧起身,他海拔比曹一方要高,这会儿却矮了半截身子,碎步匆匆,走的急了,还绊了一跤,就这么径直摔倒。
曹一方亏得反应快,没笑出声来,脸皮子一抽,挑作冷笑。
他们都等了等导演的反应,但萧笑生没出声,只是满眼欣赏。
摔倒或许是失误,或许不是,朱千户飞快的起身,凑到曹一方身边,依旧低着脖子,一双眼犀利的在客栈里扫荡,低声道:“曹公公,我来这客栈是捉拿劫法场的钦犯,但遇上暗器高手偷袭,我这正……”
曹一方没拿正眼看他,受伤的右手带了个皮手套,背在身后,风眼轻扫,就定在邱丕脸上。
镜头给到邱丕,他微垂下头,让那一撮刘海挡住自己的脸,又假装无事的用小指挠了挠耳朵。
然后偷摸抬眼,视线透过发丝,扫了眼曹一方,两人目光相触片刻,他又缩了回去。
萧笑生在监视器后看得起劲,因为他发现曹一方这条鲶鱼一来,邱丕这条半死不活的沙丁鱼,或许是感受到压力,也精神了不少,处理的比之前细腻得多。
曹一方故意抬高嗓音:“高手?哪儿呢?”
朱千户低眉怂眼,声音却嘹亮,还带着些口音:“没看着!”
这时两名摄像大哥总觉得莫名被戳中笑点,脸皮子绷得紧紧的,不敢发出声音来。萧笑生也觉得有趣,这场戏本来没设搞笑部分,可这两人搭戏,莫名的有点反差萌。
曹一方微微侧头,杀气凌然的瞥了眼千户:“那暗器呢?”
朱千户脖子跟压了石头一样,越来越低,额头沁出汗水,声音依旧嘹亮:“也没看着!”
“人没见着,暗器没见着,我看你们也都好胳膊好腿的……”曹一方轻哼了一声,视线像被钉死了一样,锁着邱丕:“这就打算跑了?”
朱千户这会儿才敢抬起头,眼皮子都打颤,声音却突然小了许多:“我在明,敌在暗,我打算去搬了救兵再……”
曹一方忽然收回视线,刀一样扎在这怂货脸上,他顷刻间就又垂下脑袋,瑟瑟发抖。
曹一方伸手入怀,朱千户尽管没抬头,也能注意到他这动作,千户大人从刚才到现在,就像一根绷紧的弦,此刻终于断了!
噗通!
他突然就跪倒在地上,五体投地,抖似筛糠:“曹曹曹曹曹公公!饶饶饶命!我我我……”
曹一方眼底险些就要涌出笑意,生生忍住,板着张死人脸,那只危险的左手,没有拿出什么危险之物,出乎意料的,却是从怀里掏出了一颗蜜饯,面无表情的扔进嘴里,用最小的幅度咀嚼,阴沉道:“我给你免了这麻烦,当一次你的救兵,朱千户你可要知恩图报。”
“咔!”
萧笑生喊停,脸上表情似笑非笑,看不出意味。
曹一方和这名朱千户一齐望向导演,曹一方还好,只是有些期待的神情,朱千户就颇有些紧张了。
因为他们这一段都有不少超出剧本发挥的部分。
邱丕打了个哈欠,招手让助理拿饮料过来,他其实有些不爽,因为这场戏搞的他很累,他总觉着曹一方有点想压自己戏的意思,但他也不能说什么。
萧笑生感受到他们俩的视线,摆摆手:“等我看一看,看一看再说。”
副导喊了声:“大家休息会儿。”
一声令下,其他演员们顿时作鸟兽散。
曹一方没动,主动伸出手:“没请教?”
“不敢不敢。”朱千户额头汗都来不及擦,双手先在身上摩擦了两下,把地上的灰尘在衣服上抹干净后,才双手去握:“我叫冯田,一方哥您好。”
“叫我一方就行。”曹一方目测这冯田也有四十多岁了,笑道:“您喊我哥我折寿……”
两人没聊几句,就往萧导演那走去。在后头和萧笑生一起看了几段回放,冯田没敢吱声,曹一方懒得说话,心思都在监控器的画面上,然看到他们的对手戏时,三个人一齐默默点头。
萧笑生看罢,终于说话:“默契啊。”
冯田想说话,但先看了眼曹一方,曹一方问道:“过了?”
萧笑生扭头看他,一脸真诚:“说真的,就算你们表现比这差十倍,我都能过。”
冯田只是憨笑,曹一方却皱了皱眉。
后面他们暂时来不及唠嗑,继续拍摄。
曹一方苦练的身手这会儿没得展示,因为剧情要求他轻描淡写的放倒邱丕,然后带走他。
过招是和邱丕的替身打,然后最后曹一方走到奄奄一息的邱丕跟前,蹲下,细声道:“走吧。”
邱丕嘴里吐着血浆,半死不活的瘫软在墙角,曹一方伸手去拽他,按照剧本的情节,邱丕现在应该铆足了最后的力气,一头撞过来,但邱丕显然有自己的想法。
“呸!”
一口唾沫,吐在曹一方的白面上。
知道剧情的演员,顿时表情有点奇怪,互相交换眼神。
看到这一幕,萧笑生本来仰坐着,这下猛然直起身来,担心曹一方生气,正想喊咔,却只听卡擦一声,这身子起的太快,老腰不行了。
萧笑生吃痛,捂住腰一口气出不来。导演不说话,戏就得继续,曹一方只能想着怎么继续演下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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