穿着一身死人粗布麻衣的老管家,全身漆黑,看他面相猥猥琐琐的,又叼着个老烟枪,不是什么好鬼。
不过他的鬼道行,并不弱于我。
否则的话,在钻进黑幽幽的林子时,我就出手将他打趴下了,眼下,只能忍耐,等到荒无人烟的海边,没有岛上其他死物注意时,再突然发难。
路上,我和也和老鬼眼神交流了。
“年轻人,你们怎么飘到这里来的?”绕过一片怪石嶙峋的石林,老头突然说道。
“海难,船沉了,无意中飘来。”我简单道,与鬼同行,说得越多,越会陷入危险,毕竟人听多了鬼话,会犯迷糊。
“什么时候到?”老头低着头又道。
“到大半天了。”我回道。
“你们运气不错,来了这里,要是不小心进入远处那座水上村寨,保准你们有进无出。”老头继续说道,“不过你们胆子可不小啊!才死了没几天,就敢四处乱走,而且花了两块铜钱,堂而皇之去参加这次酒席……”
“不知者无罪,冒犯了。”我说道。
“咚!”
“铿!”
……
海岸边,并没有汹涌浪涛,而是传来一阵刀器割物的声响,哥登还在忙着造船。
“活人!”
老头变了一个人似的,看到哥登的第一眼,脸色徒然变得狰狞,目露戾芒,“敢有活人登岛,而且还在肆意砍伐树木,他的日子要到头了。”
恶煞缠身的老头,杀意越来越重。
昏暗的林子里,两道利剑一般的血光激射出去,伴随着可怕的怪风。
“啊!”
“鬼!”
“是谁?”哥登手上的刀具跌落地上,吓得心头似十五个吊桶七上八落。
一听到脚步声,他又像一只剥了皮的瘦虾似地跳将起来。
“你们两个……怎么会……”目瞪口呆的哥登,显然以为我和老鬼死了,变成野鬼回来害他,回来带他下地狱。
“你们两个,认识这活人?”老头阴沉如水念道。
“海难时,同一艘船,他侥幸活下,我们却死了。”我故作镇定说道,脑海里其实已经乱成一麻,这点时间,我想了十几个办法要封印老头,可是都自己被否决了。
“狱卒级”实力的老头,活了太久,道行深不可测。
“嘿嘿!”
老头发出一声冷笑,“既然这样,就送他上路吧!鬼岛,自古以来从不留活人。”
他那对浑浊的老眼,绿光烁烁,将周围几十米的林子都照亮了,每一寸区域,都染上墨绿色光泽,让人仿佛来到了绝望的九幽地狱。
诡异的环境,简直不是人待的。
“死吧!”老头化作一团绿火,脚不沾地飘曳出去,速度奇快无比。
周围也荡起一阵草屑灰尘。
“老东西,和你拼了!”老鬼率先动手,他没有铜剑,没有符箓,只能咬破手指,利用鲜血快速画符,然后一掌拍在老头的背部,绿火汹涌。
却是老鬼被掀退好几米。
“原来如此,你们两个没死,还是活人,居然欺骗老朽,以假乱真!”老头说话时,又变了一个模样,一对眼睛只剩下了两个窟窿,嘴唇烂掉了,雪白的牙齿咬得紧紧的,干枯而黑乎乎的长发贴在太阳穴上,稀稀拉拉地掩盖着深深凹陷下去的青灰色的面颊。
这是他死前的惨状。
这副千年干尸般的丑陋模样,没有一点人的外貌,让人头皮发麻,不敢直视。
幽谧林子里的风,越来越森冷。
“听达魂命·为吾扣锁·定”
此时,我终于发出刚学不久的定咒术,海上女巫所赠的一门古老巫术。
顷刻间,一根锁链从我指尖流离出,哗啦啦响音中,一下将面容丑陋的老头缠住,束缚,这是定身锁链,以我现在的实力,也只能勉强发出一根。
“呜呜呜……”
凄厉而又尖锐的鬼音,从老头嘴里发出,我连忙道,“老鬼,快把他嘴巴堵上!”
要是惹来其他鬼物,我们吃不了兜着走。
老鬼扯断一截烂布,滴上几滴血,一把塞进老头嘴里,震耳欲聋的怪叫终于消失,我咬着牙,艰难开口说道,“老鬼……快想办法……把它封起来……定身锁链……只能……维持两分钟……”
老鬼一阵东张西望,然后从地上捡起一个烂瓦罐,“暂时封进去吧!”
烂瓦罐装了许多炭灰,又让哥登放了好些血搅拌,随即,老鬼将老头一巴掌拍进了瓦罐内,再用写有符文的破布盖上,这时,我也一屁股坐在地上,不断气喘。
老鬼却是道,“这支离破碎的瓦罐,最多能封住他三个时辰。”
我看向哥登,“船,什么时候能下海?”
脸上有疤的哥登,直挺挺站在那,即便有血红色的篝火,也能看出他全身在颤栗,艰难咽了口唾液,说道,“一个小时,我尽快!”看起来,他也不想在这多待了。
老鬼挖了个坑,将瓦罐丢下去掩埋。
我道,“老鬼,鬼岛非善地,你立刻去将危麻子找回来,我们要赶紧离开了。”
老鬼走后,我和哥登快速开工造船,其实也是很简陋的船。
“滋滋!”
正在海岸旁做着事,旁边一株树下,似乎有什么东西在蠕动?
“树下墓?”
有一个黑糊糊的面孔,离我非常非常地近,垂向一边,用一种愁惨的神色朝我望着,它从一堆黑东西上冒出来,就象一头动物,披散的头发,象一枚枚钉子;鼻子是一个三角形的洞,那里稍微露出一点点人体的大理石的白色,嘴唇没有了,两排牙齿露在外面,好象两行字母。发光的双颊密布着霉菌似的胡子,这个尸体只是一堆污泥和石块。
哥登走过来,举着火把看了看,“幸好不是死尸。”
我确是道,“你错了!”
哥登狐疑道,“什么错了?”
我道,“这树下,的确埋着尸体,只要挖开周围两米的烂泥,肯定能见到。”
哥登心慌意乱道,“还是算了吧,人死为大,我们就别打扰人家的睡眠了。”
老话说人挪活,树挪死。
而在“树下墓”的堪舆里,则是另外一种情况,估计底下的尸体是坐着的。
出于好奇,我还是快速掘土,想一看究竟。
哥登连忙拦住,说道,“林三,你疯了吗?怎么还去招惹这些死尸?”
我道,“别管我,你先去造船!”蹲在地上,我依旧拼命挖泥掘土。
哥登苦着脸,一副欲哭无泪的表情道,“这都什么时候了,你真有闲心。”
我道,“树下墓,君王坐,我从没见过那种景象。”
一树一光阴。
一墓一君王。
在古代,树底下,成圣成贤的事情很多,也流传着许多离奇古怪的故事,眼下,可能是我第一次能亲眼得见一位“封建皇帝”的机会,不能错过。
“你疯了!”哥登留下一句,离开去赶工。
“哗啦啦!”
没多久,整棵树倒下了,连根拔起,周围的泥土也不断往下沉降。
一个触目惊心的大坑显露面前。
里边的确有死尸,却不止一个。
这两个可怕的尸体都是坐着,姿势大气,如坐在一张金光熠熠的龙椅上,其中一个实体下巴颏裂开了,大了一倍,并且因此把脑袋也分成两半,他在微微笑着,举起—条胳臂,做出胜利的姿势,而他永远不能结束这个姿势了。
另外一个,他的美丽的金黄头发依然完好,他坐在那里,胳膊肘支在好象是红洋布的桌布上,正在注视着什么,脸上沾满鲜血,又全是肮脏的污点,样子非常可怕。
不是什么真命天子。
却也算是两个古代的“土皇帝”,我观望了好一会,算是得偿所愿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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