朝辉殿是后宫的一座小宫殿,并不住人,平日用于宴请用。
凤卿和傅双宜到的时候,殿内已经来了不少人,淮阳公主端坐在众人的中间,享受着众人的众星捧月和奉承讨好,而自己则高抬着下巴,目无下尘,目光中带着冷傲。
李七姑和孙婷娘比她们早一步来,见到她们,上前来迎接她们。
凤卿有些日子没有见到孙婷娘,她的样子憔悴了许多。前些日子听闻还病了一场,凤卿想去探望所以递了帖子,但帖子被忠勤伯夫人拒了回来。
不知是不是因为大病初愈的缘故,她的脸上带着病容。
在她们进来的时候,淮阳公主将目光望向了她们——确切的说,应该是望向了傅双宜。
而对于凤卿,她只是拿眼睛扫了一眼,然后便不甚在意。
凤卿两人与李七姑孙婷娘攀谈了两句,然后便走过去先给淮阳公主跪下行礼。
郑莞儿站在淮阳公主的旁边,一脸不屑的看着她们。
大约是有意为难,并没有宫人给她们放下跪拜用的蒲团。
傅双宜脸上很不岔,但君臣的身份摆在那里,却不得不和凤卿一起直接跪在地板上,对淮阳公主行礼,不甘不愿的道:“见过公主殿下,殿下千岁。”
淮阳公主并不喊起,看着傅双宜,故意冷着声道:“原是信国公世子夫人的养女双宜小姐,本宫许久没见到你,还以为信国公世子夫人已经将你许配出阁了。”
她故意强调了“信国公世子夫人的养女”几个字,倒仿佛是为了向众人强调她是卫家的养女似的。
傅双宜看起来很不喜欢淮阳公主,就像淮阳公主看起来也十分不喜欢她十分针对她一样。她显得有些咬牙切齿,也故意跟淮阳公主道:“公主殿下可说错了,臣女是卫家的童养媳,可不是养女。臣女的确快出阁了,要嫁的自然也是信国公府。等到臣女与仲卿哥哥成亲的时候,还请公主殿下不吝来喝杯喜酒。”
淮阳公主的表情终于塌了下来,带着厌恶和愤恨的盯着傅双宜。
旁边郑莞儿冷哼着道:“信国公世子夫人可从来没说过什么呢,你一个姑娘家从小时候开始就到处自诩是卫二公子的童养媳,真是好不要脸。”
淮阳公主则呵了一声嘲讽道:“一个乡野来的无父无母的野丫头,也敢肖想国公府里的贵公子,也不看看自己什么身份。信国公府好心收留你几年,你就真当自己的世家小姐了。”
傅双宜倒是对她的嘲讽一点都不在意,反而十分得意的道:“臣女是无父无母的孤儿不错,但臣女说的是事实,公主殿下不喜欢听,那也改变不了臣女与仲卿哥哥有婚约的事实。”
傅双宜心里哼了一声,气死她,气死她,就要气死她。
淮阳公主的目光凌厉起来,手握成拳头,看傅双宜的目光越发多了一层恼怒。
一旁的李七姑和孙婷娘相互对视了一眼,淮阳公主会对傅双宜和凤卿发起难来。
凤卿心里喟叹了一下,什么叫情敌见面分外眼红,大约就是如此。
淮阳公主和傅双宜从进门开始就互相针对和看不顺眼,除了两边分属于不同阵营之外,恐怕还因为男人。
凤卿怕再闹下去场面会控制不住,难保再针锋相对下去,淮阳公主会以不敬的罪名先罚了傅双宜再说。
凤卿打断她们之间的眼神对峙道:“听闻今日是公主殿下的生辰,臣女特敬上薄礼,祝公主殿下长乐无极。”
说完将手里捧着的礼匣举起献上。
淮阳公主这才将目光转向了她,眼神中带着轻视。
有宫人上前来将她的礼匣接过来,递给淮阳公主。淮阳公主仿佛砰一下她送的东西都觉得嫌恶,对宫人道:“赏你了。”这几乎就是没有给凤卿留半点面子了。
凤卿对自己在宫中可能会有的冷遇早有心理准备,倒也并不觉得尴尬或丢脸。反正送礼是她应尽的本份,怎么处置这份礼物却是淮阳公主的事情。她并不需要讨好淮阳公主,因此对她的刻意轻视也无需太过在意。
傅双宜也知道见好就收,也献上自己的礼匣,笑着道:“臣女也有礼物献给公主殿下,这是臣女亲自为公主殿下写的寿字,代表了臣女对殿下深深的祝福,礼轻情意重,望殿下不会觉得臣女的礼物上不了台面。”
淮阳公主并未发话,郑莞儿却已经羞恼了道:“傅双宜,你是故意的是不是,谁稀罕你写的破字,你用这个当成礼物送给殿下,我看你是故意羞辱殿下。”
傅双宜道:“玉莞县君这话可说得不对,公主殿下是金枝玉叶,什么样贵重的东西公主殿下会没有,我不管送什么金银珠宝对殿下来说都会不值一提。反而是我亲自写的东西,方能代表我的心意。”
说完看向淮阳公主道:“公主殿下,您可要明察。”
淮阳公主哼道:“你还是一如既往的伶牙俐齿。”
宫人将她的礼匣接了过来,却聪明的并没有递给淮阳公主。
傅双宜又道:“公主殿下,不知臣女和凤卿可以起来了吗?这地板跪得挺疼的。”
淮阳公主却只做没有听见,转头与郑莞儿说话道:“你不是喜欢本宫那支凤头钗,等一会让宫人找出来赏你吧。”
傅双宜却突然大声的道:“谢公主殿下。”然后便拉着凤卿站起来了。
郑莞儿怒道:“傅双宜,公主殿下还没叫起呢,你竟然就站了起来,你对公主殿下竟敢不敬。”
傅双宜一副讶异的表情,道:“没叫起吗?臣女刚刚分明看到公主殿下点了头。且公主殿下待人温和,臣女和凤卿又无犯错,公主殿下怎会罚我们长跪不起。玉莞县君,您将殿下想得太跋扈了。”
一副打定主意要耍赖到底的模样。
凤卿虽觉得傅双宜这样做有些不妥,但此时都已经站起来了,却也没有她再跪下去的道理。不管怎么样,就算错了她也要跟着她错到底,她和她是一起的,不然她跪了那就是让傅双宜在众人面前颜面扫地下不来台了。
凤卿心想,得罪淮阳公主就淮阳公主吧,反正不得罪她也不会对她有好印象。
淮阳公主气道:“傅双宜,你不要太得意,别以为你有信国公府和皇后娘娘撑腰本宫就不敢将你怎么样。迟早有一天,本宫会让你落在本宫的手里。”
傅双宜抬了抬下巴,一副不屑的模样。
淮阳公主最终又将目光望向跟着傅双宜一起对她不敬的凤卿,又冷声问道:“你又是哪家府上的?”
凤卿还未来得及说话,郑莞儿先不屑的代她回答道:“殿下怕是没见过她,她啊,她是大理寺少卿谢远樵大人的庶女,她姨娘原来是个打柴为生的樵女,长了副妖精的模样,所以被纳为了姨娘。”
淮阳公主终于想起来,她恐怕就是那位传说抽中凤签天生凤命的谢家七小姐。
淮阳公主早对她没有什么好印象,总认为所谓的抽中凤签是谢家为了攀龙附凤故意弄出来的玄虚,冷笑道:“什么时候皇宫开宫宴的门槛这么低了,一个樵女生的下贱女子也能被邀请入宫来。”
凤卿挑了挑眉,只当没有听见,站着岿然不动。
淮阳公主看不得她这样,仿佛她这一拳打在了棉花上面,非要在故意激怒她道:“怎么,看你一脸不服,觉得本宫说错了。”
凤卿垂首道:“臣女不敢,只是公主殿下的话让臣女忍不住想到当年的僖祖皇帝。”
僖祖皇帝是太祖皇帝的高祖父,太祖皇帝统一天下建立大昭之后,将自己的高祖父、曾祖父、祖父和父亲都追封为皇帝。
凤卿抬起头,接着道:“僖祖皇帝当年亦是樵夫出身,僖祖生顺祖,顺祖皇帝投戎从军,当了小小的百户。顺祖再生益祖,益祖皇帝从父志亦在军中效力,立下军功赫赫,官至节度使。益祖皇帝再生宣祖,宣祖生时,前朝哀帝昏庸无道,致天下民不聊生,益祖和宣祖被奸臣陷害致流放千里,而太祖皇帝正是出生在流放之地。太祖皇帝十岁时,面对飞行的大雁,突然叹曰‘王侯将相,宁有种乎’‘燕雀安知鸿鹄之志’。后天下大乱,太祖皇帝逐鹿天下,最终创下大昭不世之功业。”
所以谁也别看不起谁,往上数几代,你的祖宗也不过是个樵夫。谁也不是天生的贵命或贱命,十年风水轮流转,过个几十年,比你出身卑微的那些人说不定反而贵过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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