形骸击毙六魔,手心已满是汗水,只因与墨鬼交战时所受伤势一下子发作,稍一动便疼痛难忍。他在地上休养片刻,心想:“青阳教尚有几个妖人,尚不知我已到此,我可趁其不备,占据上风,若能抢先杀死两、三个,他们也布不成什么阵法。”
心中计较已定,他打起精神,以梦墨麻痹身子,一时不痛不痒。他取出一枚翡翠圆币,施展道法,令这翡翠圆币变作自己耳目,又用梦魇玄功掩去圆币之形,随后,他将圆币抛出,那圆币自行骨碌碌滚动,沿走廊前行,一路查探状况。
宅子里毫无灯光,各处皆暗,圆币来到一屋中,见五个道人环绕一法阵,各自竖剑,贴紧鼻梁,口中念念有词。阵法中央画着一圈,圈中画着一黑龙,那黑龙极为怪异,头部是一人脸,像是畸形怪胎一般,遍体散发黑光,却竟照亮了四周。
形骸无声无息地行向那屋子,同时不忘以圆币紧盯五道,暗暗盘算该如何出手胜机最大。
只听那竹老说道:“仪式已毕,诸位莫忘了夜间祷告,这就散了吧。”五人各退一步,隐入暗影中,圆币再看不见人。
形骸反而欣喜,暗忖:“那就是各个击破的局面,好极,好极。”
他先来到那间举办仪式的屋子,瞧那黑龙阵,微觉好奇,依稀看出这阵法的门道。他心想:“这阵法需持续不断,每天实施,待得三百六十天之后,便能从妖界招来强援,这阵中尚残留着妖火余烬。”
这时,屋中明亮了些,形骸一低头,见暗影中似有轮廓。他冥虎剑一转,四方出现魂铁大盾,铛铛四声,盾牌破裂,四枚铁矢穿透而至。
形骸往上一跃,敌人再度射弩,竟是四十枚箭矢连发,各从一角落打来。形骸身子一转,山墓甲罩体,将箭矢弹落在地,但敌人这箭矢沉重,触及他的旧伤,形骸剧痛之下,跌落在地,单膝跪倒,一时行动不得。
那竹老道:“再攻!”嗖嗖声响,一瞬间发射不绝,箭矢疾飞,绿火照亮了屋子,形骸惊觉敌人这弓弩厉害至极,自己当年在迷雾师被围歼时曾经见过。他拔出青阳剑,霎时绿焰如一盘龙,绕着身子滴溜溜上升,烧毁所有箭矢。
形骸想道:“索性一剑将这屋子烧尽,到外头与他们斗!”双手持剑,一招“无手音速剑法”使出,但刚一出招,一道黑光袭至,那黑光骤然绽放,化作数十条黑龙,挡在形骸剑气之前,嗡地一声,那黑龙溃散,形骸这一剑也宣告无功。
形骸不禁一震:“敌人连这招都挡得住?”
竹老得意地哈哈大笑,说道:“这弑佛弓乃龙蜒主人的神器,连星知和尚都杀得死,你这青阳剑最多不过与其不相上下,而且你这盗用之徒,又能发挥得出几分精髓?还不快将青阳剑交还了!”
形骸朝那发声处劈出一剑,竹老再发一弓,两人皆是一晃,形骸伤口加重,“啊”地一声,青阳剑跌落在地。数条小黑龙朝青阳剑游去,少时已将青阳剑淹没。
身边又有发矢之声,形骸深知不可贪图青阳剑,否则性命难保,于是屏息掣出冥虎剑,冥火连闪,正是平剑中的玄武钝剑,剑气变得沉重浩大,稳扎稳打,敌人只有五人,箭矢却密如骤雨,但形骸守得密不透风,加上山墓甲防护,并未增添新伤。他只盼敌人真气用尽,或是箭矢告罄,那自己至少可以安然脱身。
这时,竹老又发一枚弑佛弓,形骸中箭,透过山墓甲,右肩鲜血喷洒。箭矢化作数条黑龙,缠住形骸。形骸往前一扑,避开妖火箭矢,同时挥掌劈开黑龙撕咬攻势。
他自知性命危急,双手如风,掌心涌动着凌厉寒气,终于一掌将一黑龙冻裂。说来也巧,这一掌用力过度,往前伸出,竟恰好握住了青阳剑剑柄,他心下一喜,随即运用剑上威力,烈焰暴涨,如同巨浪升天,将身上黑龙烧亡,也抵消了紧随到来的飞箭。
竹老“咦”了一声,道:“为何青阳剑仍听他的?不是该被咱们夺回了么?”
另一人喊道:“不得分心,射箭!射箭!”
形骸只感掌心滚烫,青阳剑颤抖得厉害,自己体内每一处经脉似受青阳炙烤,疼痛之余,又似有使不完的真气,他大喝一声,挥剑斩向上下左右,好似想劈开这五湖四海,苍穹大地。刹那间,这屋中似升起了一轮青阳,驱散龙蜒的阴影,那五个道人现出形貌,再无处躲藏。
竹老神情惊骇万分,发出一枚弑佛弓,挡了一挡,旋即扑向屋外,其余四人被青阳剑芒一碰,登时肌肉融化,骨骼粉碎,连灰都不剩分毫。形骸听得震天响,头晕耳鸣,脚下踏空,往下摔去,头顶泥沙断木倾泻而下,将他埋得死死的。
过了良久,外头归于平静,形骸奋起余力,将废墟推开,哗啦啦声中,他从一石堆上方滚落到底。
他环顾四周,见这大宅至少一半被青阳剑损毁,这还是龙蜒的阵法抵消大半剑芒之故。形骸心中恐惧,却又生出一丝期盼:“若青阳剑真能为我所用,我至少能与万妖女皇不相上下。”
他脚步趔趄,前冲一步,双剑刺入地面,这才撑住身子,他一张嘴,大口鲜血吐出,闭眼想了想,心道:“糟了,这一剑只怕也毁了髓行在此的秘密,我又该如何找疯魔院?”
头顶传来脚步声,他见远处有个老迈的人影,持那漆黑的弑佛弓,对准自己,正凝聚气力,手臂微微发抖。形骸知道是那竹老,此人受伤也不轻,使用神器时尽显疲态,可自己已全无抗拒之力。
突然间,竹老惨叫一声,心脏被人刺穿,他一松开弑佛弓,此物立时化作阴影,难见其踪。来者踢出一脚,竹老摔在地上,头骨碎裂而亡。
形骸努力睁开眼,心想:“来者是谁?”
来者朝他跑来,似在大喊些什么,形骸这才知道自己耳朵暂且聋了,什么都听不见。那人取出一枚丹药,送入形骸口中,形骸闻到一股香甜的血腥气味,心肺甚是舒畅。
他终于看清那人是利歌,正关切焦急地看着自己,形骸心头一宽,当场不省人事。
.....
头部陡然剧痛,形骸被痛得醒来,惨叫一声。
只听一少女喊道:“怎么样?”
四周漆黑,形骸看不清楚,但自己正躺在柔软的床上,甚是温暖。他想道:“为何来救我的是利歌,说话的却是女子?”蓦然间,心中一凛,惨声道:“利魅儿?”
那女子奇道:“谁是利魅儿?”
形骸松了口气,道:“那你是谁?”
少女道:“我是碧飞,你居然听不出来?不过也不能怪你,咱俩确实不太熟。”
形骸道:“原来是碧飞姑娘,那....”
又听利歌的声音在一旁响起,他叹道:“想不到师父对当年的利魅儿念念不忘,连梦中惊醒,都想的是她,唉,这也难怪,她确实是国色天香,红颜祸水,真是罪过罪过。”
形骸一个冷颤,道:“我哪里梦中是她了?只不过一时....一时误认...”
利歌悠悠说道:“看来师父还是喜欢女徒儿,不喜欢男徒儿陪伴?若师父当真这么想,我立刻让她来找你。”
形骸倒吸一口凉气,喊道:“我哪里来这么个女徒儿?”
利歌笑道:“当年这女徒儿对师父如此恭敬,如此体贴,难道师父竟不认她了?刚刚她又对师父做了更恭敬,更体贴之事,师父如何竟未察觉?”
形骸惨叫道:“什么更恭敬,更体贴之事?”
利歌道:“就是不便描述,羞于启齿之事,唉,她本也不想如此,可见到师父,欢喜过度,一时情难自已,就与你做下违背伦常之举....”
形骸毛骨悚然,一时如被雷劈,心如死灰般躺在床上,心中悲愤卓绝:“我人生如此悲惨,竟与...竟与那个利魅儿也有了....肌肤之亲....还不如死了算了!”
正欲羞愤自尽,以全清白,利歌见形骸表情,哈哈大笑,道:“师父,我骗你的,我哪有空去找利魅儿?”
形骸死灰复燃,怒道:“逆徒,你竟敢耍弄为师?”
利歌秀眉微蹙,道:“师父如此生气,莫非是因为与利魅儿事情未成?唉,想不到你真有这样的心思,这可让徒儿好生为难。徒儿一贯孝顺,师父所愿,徒儿哪怕再如何委屈,又岂能不遵?”
形骸哀嚎道:“不要!”
却听碧飞奇道:“你们俩到底在说什么?那利魅儿是谁?她是孟行海徒弟,又与孟行海有夫妻之实么?这可太不像话了。”
形骸道:“小丫头,不可胡说!这逆徒的话半个字也不可信!”
利歌十分开怀,笑道:“师父,我怎地一直没发觉,你这人傻傻的,情绪多变,逗你生气当真挺有趣。”
形骸道:“我伤成这副人模狗样,你想把我气死么?”
利歌忍俊不禁,道:“师父....不可太过自谦,你即使伤重,仍然英明神武,利魅儿若见到你,非为你神魂颠倒不可。”
形骸大怒,想要揍人,但却提不起力道,只得作罢。
碧飞道:“利魅儿到底是谁?她何时来过了?我怎地没见到她?”
利歌道:“这是本门机密,还请姑娘莫要打探。”又对形骸说道:“师父,你莫生气,是徒儿不对,我不与你玩笑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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