秽留迟疑片刻,道:“兄弟你对我有恩,我岂能坐视不理?他们眼下都还安好,被关在东篱寺中,不过你独自一人去救他二人,未免太危险了些....”
黄羊儿道:“我有个主意,不知利哥哥想不想听。”
利歌道:“愿闻其详。”
黄羊儿道:“这计策说来也简单,夫君他掌管天下刑囚,若想带人巡视那东篱寺,可谓顺理成章,只需将利哥哥乔装打扮一番,扮成个身边亲兵,混入寺中,找到那两位朋友所在,随后设法找某处藏身,等到夜间,趁他们不备,神不知鬼不觉地救人溜走,谁也不知是怎么回事。大帝他纵然发火,我夫君也顶多挨一顿骂罢了,绝不会有人怪到他头上。”
秽留道:“好办法!利歌兄弟,你觉得如何?”
利歌沉思片刻,道:“不必了,我若要进出那东篱寺,倒也不必这般大费周章。大哥与辛瑞在东篱寺何处?”
秽留挠头道:“这我可得问问了。”
黄羊儿道:“你可真是笨哪,是在高塔顶楼的弈棋厅旁,上次你打听他二人时,不问出来了吗?”
利歌朝两人略一欠身,道:“打扰两位,深感歉意,我这就走了。”
黄羊儿忙道:“利哥哥,你如此来去匆匆,倒显得怀疑我俩似的。不如等上一天,明个儿我夫君找借口撤下些狱卒,更方便你行事?”
利歌道:“身在险境,多留一刻都甚是不便,两位继续吧,请恕我无礼之罪。”
他走出王府卧房,却见庭院中多出一人,来人脸色苍白,身穿黑色锦衣,披着冷月,身形魁梧匀称,面露笑容。利歌并未听到此人到来的声音。
他退后一步,骇然道:“拜登?”
拜登笑道:“羊儿,你真是料事如神,连时辰都算的半点不差。”
黄羊儿在屋内道:“是父皇来的神速,不然还真让他走了。我本已打算赶到寺庙里等他呢。”
利歌朝黄羊儿、秽留怒目而视,秽留神情愧疚,挡在黄羊儿身前,道:“利歌兄弟,投降吧,我们会好好待你。辛瑞、澎鱼龙两位至今不曾受半点亏待。”
利歌道:“你们算准了我会来?”
黄羊儿嘻嘻笑道:“大牢的那些狱卒身上被施了法术,一旦遇险,咱们立时知道你已到达,至于你何时来找我夫君?那定是越快越好了。”
拜登说道:“昔日叶无归也如你这般硬闯此城,救走了秦桑,不过你未必有他昔日的身手,而我也已今非昔比。”
利歌身形跃起,飞上屋檐,霎时已在远处。但转眼间,拜登已追上了他,利歌大喝一声,使一招“蛇化龙形”,剑气如龙般袭向拜登。
拜登一掌打散了剑气,道:“果然了得。”登时转守为攻,朝利歌劈出数剑,利歌动作灵活,行云流水般避开五招,到第六招上,拜登一掌打来,实有摧城拔寨之威,利歌“啊”地一声,躲闪不及,被掌力吹飞,砰地落地,整个庭院中石屑纷飞,树断草散,灰尘升起三十丈高,各处一片狼藉。
利歌肋骨全断,双足弯曲,不成形状,他喷出一大口血,双手合拢,急速运功疗伤,但拜登又轰出一掌,利歌惨呼,双掌一齐骨折。
秽留喊道:“父皇,饶他性命!”
拜登笑道:“罢了,你一句话救下了他,从此也不亏欠他什么。不过此人修为又有长进,此刻已在你之上了。”
黄羊儿嗔道:“父皇,你怎地不夸夫君,反而说他不是?”
拜登道:“他有何可夸?不过你这孩儿确实聪慧,这一回立下大功,不错,不错。”
黄羊儿挽住秽留肩膀,笑吟吟地说道:“咱们夫妇二人同心协力,不分彼此。你夸他就是夸我,你骂他也是骂我。”秽留看着利歌惨状,心下歉然,但仍勉强挤出一丝笑意。
拜登叱道:“真是没大没小。”
突然间,利歌鲜血流转,瞬时愈合了双足,他化作一道红光,直冲黄羊儿扑去,此招全无半分征兆,快如雷霆,黄羊儿眼还来不及转动,利歌已到了她身前一尺处。
拜登手臂一挥,一圈紫气变为护罩,将黄羊儿包容在内。利歌一头撞在那护罩上,内力反震,令他头破血流,重重落地。这一攻一防发生得如此迅速,黄羊儿这才反应过来,吓得惊呼一声,躲在了秽留身后。
拜登朝利歌一抓,那紫气又将利歌包围。利歌发出凄苦的闷哼,身躯颤抖数下,当即昏迷。黄羊儿喜道:“多谢父皇相救。”
拜登说道:“血族一脉皆可用体内真气化作鲜血,瞬间治愈伤势,但中了我这紫气夺命掌,自愈之力已被剥夺。”
秽留道:“父皇神功,真叫人大开眼界,心悦诚服。”又对黄羊儿道:“羊儿,你自诩计算精妙,但比之父皇,可还差得远了。”
黄羊儿道:“是啊,这可不得不五体投地,甘拜下风。”
拜登暗叹:“我冥火已至化境,不然未必来得及救这丫头,据说利歌是当年撕裂血魔转世,果然非同小可,进境神速。但即使那撕裂血魔复生,此时我也已不惧。”
他掌心一托,利歌身在紫球中,如被人抬起般跟随其后。秽留、黄羊儿连忙跟上。王府外此时已停着一辆囚车,囚笼以百炼魂铁所铸,由数十个猩红骑押送,拜登、秽留、黄羊儿三人各自上马,利歌则被关入囚车里,一行人浩浩荡荡,沿街行进。
少时,他们到了东篱寺,寺中有一座十层高塔,叫做“心远”,塔中有一法阵,极为险恶,可令人体内真气薄弱,疲软无力,专用来关押拜登所捉的强敌。塔外狱卒见皇帝亲自到来,无不大惊失色,一齐跪拜,高呼万岁。
拜登指着利歌,说道:“带那囚犯辛瑞、澎鱼龙,到此塔顶层,与此人见上...一面。”
黄羊儿听出拜登语气有异,不禁朝秽留看了一眼,见他并未察觉,暗自叹息:“父皇是非杀这利歌不可啦。此人一身法术奇特,若要囚禁,未免太过费事,稍有不慎就会被他逃脱,不如杀了,一了百了。他虽对夫君承诺过,可只要不是他亲自动手,便算不得违誓。只盼夫君得知后莫再惹恼了父皇。”
塔中里外皆有环梯,贴着塔墙环绕向上,不久到了塔顶,狱卒将利歌关入一大牢房中。利歌睁开眼,低声道:“这是....哪儿?”
秽留道:“兄弟,这是东篱寺,我们让你来见家人了。”
利歌咬牙道:“背信弃义之辈,你....不配叫我兄弟!”
秽留无言以对,退后一步,心中不快:“我也是迫不得已!谁让你是万夜国的皇帝了?你若不自己犯蠢,独自前来救人,也不会落到这般地步!我是有错,但你也该好好反省反省!”霎时对利歌又同情,又恼恨,竟有些盼着给他一个痛痛快快的死法,免得他长久受罪。
因拜登下令,塔中狱卒毫不敢怠慢,不一会儿功夫,已将辛瑞、澎鱼龙带来。这两人毫发无损,确实并未受苦,辛瑞见利歌这幅模样,登时心如刀割,澎鱼龙则目呲欲裂,怒吼一声,两人同时冲向牢笼,但拜登手一拂,真气将两人穴道锁住。
辛瑞喊道:“利歌!利歌!你怎会....怎会如此?”
利歌说道:“为了....为了来救你们。”
辛瑞喊道:“你为何这么傻?这拜登心肠歹毒,忘恩负义,你又不是不知道!”
澎鱼龙怒视拜登,说道:“不错!你从疯魔灵中救了这金刚狮子城,这拜登反而要害你性命!当真不是东西!”
拜登并不动怒,反而笑道:“两位客人,可否容我辩解一二?”
澎鱼龙道:“老子懒得听你放屁!你要杀就杀!”
拜登叹道:“澎老兄,你说的确实很有道理,若不是这位新的万夜皇,本城早已毁于一场浩劫之中,而我只怕也已死无葬身之地,永世不得翻生。对我而言,利歌实有大恩。”
辛瑞愕然道:“新的万夜皇?那是什么?”
拜登笑道:“两位有所不知,在我帝国西面,另有一大帝国,领土规模,几不逊于我国。利歌现在已登上了那帝国皇位,管辖亿万亡者,比之离落国国君可风光了百倍。”
辛瑞、澎鱼龙皆不明这数月间发生了何等剧变,但这时却无法多问。
拜登又道:“若我是个江湖上的侠士,或是做买卖的商贾,受了利歌这等恩惠,定会与他结为生死之交,竭力报答。相信我,在我心底,确实很想这么做。
但坏就坏在我是皇帝,他也是皇帝,我的主人笑屠,与他的主人将首永世为敌,两者之间,不是你死,就是我亡。利歌抛下国民,独自前来送死,他是个重情重义之辈,却绝不是个好皇帝。而我虽背弃了恩义,违背了良心,但为国为民,却是消灭了大敌,做了一件好事,因此我这皇帝比之利歌,恐怕要高明一些。”
黄羊儿与秽留齐声道:“不错,正是这个道理!”
利歌忽然说道:“有些时候,道理不错,但却不可一概而论。”
拜登“哦”了一声,道:“不知万夜皇有何见地?”
利歌说道:“我若自知实力薄弱,救不了人,前来送命,确是我的不对。但若是我自知定能救得出人,方才至此呢?”
他声音不再虚弱,精神也不再萎靡,就仿佛丝毫不再感觉痛苦似的,拜登眯起双眼,盯着利歌,心中惊异:“莫非我这紫气夺命罩....奈何不了他?”
黄羊儿仍未察觉,道:“那就是你自不量力,毫无自知之明啦!”
利歌笑道:“姑娘此言,可谓大错特错。”
刹那间,他手指一点,此间所有活人狱卒的鲜血如洪水般喷出,汇入利歌体内,利歌双臂一扬,震碎了气罩,形影如血,转眼已落在辛瑞、澎鱼龙两人身旁。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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