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圆形大厅中央有一大平台,正神国士兵将一群俘虏押上台去。形骸认出众俘虏正是他们途中捉得的元族强盗。平台之外则是一圈圈看台,众多百姓到场观看,场面甚是吵闹。形骸又见百姓中有一大半穿着元族服饰,男女皆有,老少各半。他本以为元族已被沃谷族灭得干净,见状大感意外。
不久,国主夫妇现身。烛九神色柔和,鲁檀满脸甜蜜,时不时向烛九撒娇,一会儿索吻,一会儿拥抱,说着说着,笑得脸色通红,似谈及羞涩之事。在两人身后,则是侯云罕,他依然有些心神不安,脸上没有表情。
烛九喊道:“安答!你来了。”
形骸道:“贤弟,我听说你将来此,故早些到场。”
他走近烛九,问道:“可是要处决这些匪人?那又何必将他们一路押送到此?”
烛九道:“不,很快你就知道了。”
她走入场中,引起全场欢呼。烛九一抬手,众人立刻安静,像是突然成了哑巴。形骸心想:“若是训练军队,做到令行禁止并不难。但这些是随处可见的百姓,须得何等严厉的刑罚,方能令他们如此顺服?”
烛九道:“今日正神典开始。台上各位,你们都是犯下大罪的恶徒,如今有一死一活两条路走。选死路就杀头,选活路则成为我正神国国民,享有与旁人同样的权义。”
一老者怒道:“你这迷魂的恶魔!你奴役我族同胞,令元族自相残杀,骨肉搏命!我死也不会降服于你!”
烛九眸闪紫光,走向这老者,说道:“我待元族国民与沃谷族国民并无二致,大家和睦相处,从无分歧,放下仇恨,岂不是好事一桩?”
老者道:“我早就听说了,你用法术搅乱了他们的心思,让他们从草原的狼群变成了软弱的羊群!”
烛九冷笑道:“我没那么大本事,只不过让他们自愿遵守我国法典罢了。”
她轻触吊坠,平台四周的四块石碑发出光芒,每块石碑上刻有字句,分别为:“我此生愿追随烛九,不计生死!”“我此生愿听烛九号令,否则死于非命!”“我此生愿遵正神国法令,否则必受惩罚!”“我此生绝不吐露烛九秘密,只要稍有泄密念头,立即让我倒毙!”
这四条誓言正是当时烛九逼迫乞援所说。形骸见众百姓默不作声地观看,神色颇为惶恐。他心想:“他们也都立过誓,就像乞援一样。难道立誓之后,就会成为烛九的奴隶?”
烛九道:“我的法令并不严苛,但赏罚明确,绝无遗漏,还算得上公正。强者弱者,穷人富人,一旦犯法,绝逃不过处罚。现在还请向我立誓,立誓之后,我立即放你们自由。”
形骸暗忖:“誓言只有四条,可里头大有机关。比如‘愿听烛九号令’,但这号令究竟是什么?会不会是作奸犯科的指示?另外那‘此生愿遵法令’,这法令只怕有一、两百条,繁复异常,难道丝毫不能违背?”
那老者道:“你杀了我吧!我不会发誓!”
烛九命人将这老者带下平台,砍掉了脑袋。众俘虏发出尖叫,看台上则仍寂静无声。形骸心想:“看来定然有‘典礼之时,不得喧哗’这么一条法令了。”
余人恐惧,立即有一大半发誓,烛九那独眼吊坠散发出道道紫光,缠住了他们,随后烛九命令释放发誓之人,道:“各位随意离去。”那些未发誓者见发誓之人谈吐如常,举止无异,似乎不像被迷住了魂魄,稍一犹豫,也陆续说了誓言。只有少许顽固的老人宁死不屈,都被烛九砍头。
形骸朝看台上中人望去,心想:“这城里少说有二十万人,难道全都受这誓言约束?这独眼吊坠到底是什么?为何竟有如此大的法力?而且这誓言到底是扭曲人脑,令其盲目追随?还是另有效用?”
烛九对众俘虏道:“好,现如今,各位已是我的子民,也是我的同胞,还请到安民府去申请住处口粮财物,三天之内,会有人安置大伙儿。”又对众看客道:“大家也都散了吧。”众人整整齐齐,有条不紊地离了大厅。
烛九回到看台,鲁檀嗔道:“夫君,你这独眼吊坠好吓人哪,到底有什么古怪?”
烛九道:“这吊坠上有一颗正神宝珠,能让那些恶人心生恐惧,改邪归正,故而称之为‘正神’。”
鲁檀道:“何谓正邪?这可有些说不明白啦。像昨晚你如此欺负我....嘻嘻,算不算个淫邪之徒?”
侯云罕身子一个哆嗦,不自禁地离鲁檀远了些。烛九看了侯云罕一眼,笑道:“我怎地欺负你了?我怎地不记得?你说来让我听听?”
鲁檀脸上一红,在烛九耳边说道:“你用好大的力气整治人家,一夜不消停,弄得人家又舒服,又....流血,现在又这般耍弄人家...”
烛九悄悄道:“你当我不累么?我为了让你欢喜,可已使出毕生功力了。”
鲁檀与烛九一齐低笑。侯云罕强作镇定,但立即转身离去。形骸又想:“瞧鲁檀模样,昨晚似乎与烛九恩爱过了。烛九是如何办到的?这可当真奇了。莫非她也练过利歌的‘小阴阳自化’?”念及于此,打了个冷颤。
他见烛九与鲁檀亲密话说个没完,又挂念孤鸣,不再多等,离了大厅,返回住处,见孤鸣伏在桌上,睡得正香。形骸咳嗽一声,孤鸣惊醒道:“啊,爹爹!”
形骸道:“我让你读《巫峡志》,你怎地偷懒?”
孤鸣懒洋洋地说道:“这书有什么好读?半点意思也没有。”
形骸道:“此书中所载元灵妖魔,将来都是可以召来使唤的,你若不明其习性,如何能运用自如?”
孤鸣笑道:“本小姐天资聪颖,若认真起来,一目十行,过目不忘,转眼便背个十本八本的。爹爹你就莫操心啦。”
形骸斥道:“好个狂妄的丫头,你就算再如何聪明,若不下苦功,如何能有成就?”
孤鸣嗔道:“可这本书我都会了,不必再看啦。”
形骸道:“你骗谁呢?今早才给你的书,你如何能会?”
孤鸣道:“爹爹,你别不信,若我能把这书背诵如流,你敢不敢放我三天大假?”
形骸道:“有何不敢?但你若背不出,这三天还得再背一本更难的!”
孤鸣眼中闪过一丝狡黠目光,拍了拍手,道:“好!”随后背诵:“巫峡云深河流淌,一入谷中烟茫茫.....”一口气背了二十页,竟无丝毫磕绊。
形骸听傻了眼,心想:“糟糕,上当了!”孤鸣见形骸惊呆模样,将书一抛,得意地哈哈大笑,道:“放假啦!本姑娘可以好好玩三天啦!爹爹,愿赌服输,我要你好好陪我,不许耍赖!”
形骸心有不甘,急于挽回,道:“孩儿,业精于勤荒于嬉!你如此聪明,不如再研习一本,定不费吹灰之力,若能倒背如流,你要什么我都答应。”
孤鸣幽幽叹道:“坏人,就会骗本姑娘,好啦,看在你是我爹爹份上,我就让你一让,你找一本吧。”
形骸心想:“她天资卓绝,需找一本最难背的。”从行囊中翻出一本《青冥山游记》,陪笑道:“孩儿你瞧,这本书讲述天界地理,最是有趣....”
孤鸣翘起腿,笑道:“天界浩渺无际,楼宇煌煌,异象青冥融合,万渊无底...”一边摇头晃脑,一边又将此书背诵出来。形骸“啊”地呼喊一声,又惊又喜,愣在当场。
孤鸣道:“爹爹,孩儿这背书的功夫还过得去么?”
形骸道:“你何时....”
孤鸣嗤笑道:“告诉过你,本姑娘一目十行,过目不忘,你让本姑娘背书,真是送羊入虎口,再多也白搭。你带来的书,本姑娘早就翻遍背熟啦!”
形骸心想:“她毕竟是法祖转世,才智远胜于我!可为何当年费师姐瞧来有些迟钝?不,师姐那是扮猪吃虎,孤鸣年幼,只不过爱显本事。”暗暗自豪,但又不愿她骄傲自大,目空一切,淡然说道:“原来你暗中下过苦功了,倒也难得。”
孤鸣笑道:“笨爹爹,你心里乐开了花,别以为本姑娘瞧不出来。”翻身下地,穿戴整齐,道:“快带我出去玩!”
形骸无奈,带她出门,在城中集市游玩。孤鸣学了孟如令的道法,也学了孟如令开朗好动的性子,一到外头,便东游西逛,处处好奇,精力充沛得深不见底。形骸心惊不已,暗想:“似她这等天才,稍有不慎便会走上邪路。我若要教她,须得小心翼翼,如履薄冰才行。”
孤鸣道:“爹爹,你猜我为何背书如此厉害?”
形骸叹道:“因为你聪明呗?还能有何原因?”
孤鸣嘻嘻一笑,默然片刻,忽然变了语气,郑重说道:“师姐,你罪孽尚不深,心中仍有善念,若就此收手,我会放你离去。”
形骸仔细一想,当真汗毛直竖,如坠冰窟,颤声道:“你....你用了三生石?你记起....费师姐....”
孤鸣抱住形骸胳膊,笑道:“爹爹,别怕,我还是你女儿孤鸣,只是觉得你好生熟悉,所以才用那石头看一看缘由。想不到你是我前世的冤家呢。”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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