黑发宛如妖异海蛇,缓缓从甲板探出了头,然后突然速度加快,犹如闪电一般往前刺出。
夏甜本能的发出一声“啊”的颤音,旋即贝齿狠狠咬向下嘴唇,压抑住恐惧,即便这黑发可以很快将她拖入地狱,让她成为之前甲板上那些尸体之一。
她依然笑着,海风将一头挽起的长发吹乱,而微微扬起,沐浴在月色里,星光下。
“你好。”她又说了一声。
那黑发不过是恶作剧般的冲出了小半截距离,就停了下来,看着她的模样,竟然歪歪扭扭起来,然后温和的搭在了她的手掌,顺着掌心纹理,在五指之间游行、攀缠。
如绸缎般柔软。
夏甜轻轻抚摸着这沾染了无数血腥的头发,可是心口还是没有平复,依然紧绷着,只是这情绪却在缓缓的消失。
“谢谢你救了我。”夏甜微微握住了那长发,犹如十指交扣。
“怪物先生,那么我们是朋友了吗?”她试探着问道,但夜间的风寒终究令她无法抑制的咳嗽了起来。
那黑发骤然缩回,从她手心抽出,然后蜷缩起来,化作拳头轻轻推着她的身体,示意她离开。
夏甜见那黑发离开,原本心里一紧,但感到它的善意,不禁露出甜甜的笑。
“怪物先生还真是温柔,那我先到屋子里去了。”她转过身,裹着黑色的袍子,袍子边缘烈烈扬起,冰风从她颈间、袖间灌入,她捂着嘴重重的、连续不断的咳嗽起来。
次日,夏甜从船上小型冰窖里拿了些腊肉之类,稍作刀工,进行了简单的烧烤,确认熟了之后撒了些大盐粒子和简单的香料,然后放在盛汤的乳白瓷盘中,放在了昨日所在的栏杆处。
然后,她垫着脚,像小女孩一般的喊着:“怪物先生...”
这并非做作,而是面对如此浩大、神秘的怪物,她本能的感到渺小。
尤其在这孤立无援、生死未知的诡异海域,这种感觉更为强烈,而这黑发的怪物给了她很强的安全感。
虽然若非是这“黑发怪物”,无息鸟号也不会偏离航线,但夏甜却刻意的忽略了这一点。
在她看来,能够遇到这个怪物,真是比遇到一万、十万、一百万个人更为快乐。
这里没有人类,她也不用戴着坚强或是隐忍的面具。
不用盘算心机,也不用背负着生存的重担。
这里只有一个“笨头笨脑”,但却无比强大的怪物。
黑发从海底探出,顺着船身扭曲上行,很快将少女好心烧烤的肉包缠起来,然后拖入海底。
夏甜也不急躁,她盘膝坐在甲板前,沐浴在海上毫无遮掩的明光里,青丝如云,在咸湿的海风里来回舞着,光影明灭,妖娆而纯真。
一身黑袍,更如水墨,倒映在苍蓝的天海之间。
“好吃吗?”她轻声问道。
像是询问着宠物、又像是在询问朋友、或者一个长辈、又或者...
没多久,那黑发再次出现了,这一次还扎着一只金色怪鱼,那怪鱼还在挣扎着,力量之大,速度之快,在半空中发出宛如雷鸣般的低沉声音。
但很快变得虚弱,然后无声无息,黑发这时才将那金色怪鱼丢到甲板上。
然后碰了碰少女的黑袍子,又指了指船舱方向。
“给我的回礼嘛?”夏甜傻住了,这怪物怎么会如此的聪明...
见着那黑发蜷缩成拳头,不时的推搪着她。
夏甜这才跑开,捡起那金色怪鱼,然后小跑到厨房里,先用淡水做了简单清洗,然后开始放在火上烤。
也许“烤”是她掌握的最好的厨艺。
其次,就是煮了,煮可以使得她将食物变得毫无危险,离开黑暗料理的范畴。
随着火焰的升腾,那金色怪鱼的鳞片竟然燃烧了起来,逐渐化作灰烬,在空气的微动里归于虚无,而金色尽然渗透到了鱼肉之内,散发出奇异、而令人食欲大开的香味。
而这鱼的鳞片非常之厚,宛如穿了一层重重的黄金铠甲,在褪下这层铠甲后,不过小号秋刀鱼的大小。
因为鱼肉已经被渗透成金色,就像抹了层油,加上硬脆的鱼皮,显得很诱人。
夏甜寻了根铁签,从鱼头插入,然后“哒哒哒”的跑回到甲板上。
盘膝坐回到之前的位置,看着苍蓝的海面,就着还算暖和的风吃起了烤鱼。
“黑发怪物”没有出现,而是很本分的拖着船,继续北上,去往根本不知何地。
夏甜小口小口的吃着,本来是想着不要拂了这怪物的面子,但是那鱼肉竟如雪泥,入口便松散散开,其间夹杂着独特鱼油的香味。
而那鱼骨竟然早已在火焰的烘烤里融化开来,同样将味道散入了鱼肉里。
她狼吞虎咽,很快就吃的只剩下了个小鱼头,这才意犹未尽的往后仰倒,双手张开,躺在有些温热的甲板上,抬头望着无暇的天。
突然,一股温热之感从丹田处升起,转瞬之间,便是一道气流莫名生出,在已畅通的“假脉”中自行游走了一圈。
“这是...”
夏甜急忙坐起,盘膝而坐,运息调气,依着《葵花秘典》上的心法开始凝聚绣花气。
那平日里好不容易才能生出一丝的真气,如今如雨后春笋,疯狂的出现。
一缕一缕又一缕...
她全身散发着蒸腾的雾气,无形的波纹在她周身流转,甚至那耷拉着的黑袍也涨起来,袖口长鼓,若其中自有乾坤。
一掌推出,竟然风声尖锐呼啸,犹如数十只绣花针刺出。
无息鸟号静静航行。
而少女却不觉已经练功入夜。
当她睁开眼时,天色已经漆黑一片。
无星无月,除了船舱里的些微昏亮,天地之间再无光明。
“百丝绣花异气,已经可以透指而出。”夏甜深吸一口气,双指并接,向着甲板上的钢铁舱盖随意刺出,黑暗里发出声细微的尖锐鸣响,然后则是一声脆响。
她行到舱盖处查看,却见盖身已经微微下陷,露出绣花针般的孔,可是却没被穿透。
“威力还是不足,但是杀人却已足够了。”夏甜想着。
随即,她又掏出女红盒子,拈出一根绣花针,想了想,又给绣花针的尾部穿上了一根红线。
红线带银光。
弹指之间,彷如射出的不是针,而是一道光。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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