而此时,魔教众人却投来了目光。
风长起静静起身,看着急促赶来的莫谢罗,原本的师兄,他再俯头看了眼老人。
看了一眼这疼他惯他教他的老人。
最后一眼。
然后左手一扬,十米外,血剑如受召唤,长鸣着再次入他手心手。
他瞪着眼,瞳孔里满是愤恨、冰冷,而他身上气势随着步伐,疯狂攀升。
众人眼里,他似乎已经化身成了真正的血河。
殷红,粘稠,令空气都震荡,发出腥味。
荒野的地面都可使渗透出红色,在这阴沉到铁青的穹苍下,翻滚咆哮。
血漫千山...
也不过如此场景。
待走到近了。
那笼罩在黑烟里的怪物也忍不住转过了身。
一转身,便是看到了冰冷、带着恨、布满血丝的瞳孔。
血河升九天,倒悬千里,逆流而上,只为这一剑,只为化作那悲苦独臂少年手中的一剑。
“孽畜...受死!”风长起低吼着,全身气势放开。
将所有的情,所有的感悟,还有欠下那位老人的一切,融入了这一剑之中。
他纵情的起身,长剑不再是剑,人也不再是人。
红流如环抱粗蟒缠绕,这是他的剑意,是他伤透了心,痛苦十余年,却最终得到救赎的一剑。
剑出,天地无音,邪气凛然。
血河对雪焚。
亘古长河对上燃烧黑雪。
伤心痛心决心,对上混乱。
剑对刀。
无形波纹从剑刀撞击之处,无尽扩散开。
雪焚居然被震开了。
红流虚影里,风长起口边也是流下鲜血,只是他却丝毫不觉疼痛,仿佛根本没有受到内伤。
而不论五脏六腑被这怪物的一刀震的多么疼,他都面无表情。
单手握剑,他毫无停歇的,凌空而斩,如飞燕急翔,借滑落之势,携带着再次蓬勃的血河,斩向那巨型怪物的腹部。
期间,根本没有停转,没有调息,没有恢复。
换句话说,他根本不顾自己的身体,也不顾如此强行施为,会不会对自己身体造成伤害,如同发泄一般地,将剑意再次提升到巅峰。
没有犹豫,一气呵成。
两剑并做一剑。
众人反应过来时,风长起已经落地了。
而那巨型怪物腹部竟然被斩出一道长长的口子。
风长起半蹲在地,眼中神色不变,只是猛然喷出一口血,染红地面黑色的泥土。
独臂将长剑插地,以此支撑刚刚拼尽全力的两剑。
“小心!”
便在这时,他耳中传来声音,而那怪物反应过来,雪焚倒转,再次落下,向着这竟敢伤到自己的蝼蚁斩落。
疾呼的人是莫谢罗,他身如疾风,昂着头左手抓向风长起,而右手之剑,则幻化出万千云涛,对上那重重压下的雪焚。
轰!!
曾为师兄弟,现在却正邪对峙的两人被同时斩飞,如受巨锤砸击。
然后躺在地上,重重喘气。
“手骨断了。”莫谢罗侧头看了看这曾经的师弟,但两人却再也直不起身子,感受着地面的轰鸣,那怪物的奔来。
“嘿...”风长起原本就与那怪物厮杀,后来又为怪物破了剑意,刚刚心神颤动,拼尽全力斩出了超乎自己想象的一剑,此时哪怕是一根指头都动不了了。
但,这么死,也无憾了。
只是小昙...
而天穹便在此时轰鸣作响。
豆大雨粒,似是试探着落了几滴。
旋即,便是倾泻而下,淹没着满地十多万的死尸。
哒...
哒哒...
脚步声从远处传来。
很小,但却很清晰,这使得所有人都看向了脚步声的方向。
包括风长起,莫谢罗,包括魔道苟延残喘、无力再战、各怀心思的精英们,也包括五王的盗寇大将。
雨流狂落,而那孤影倒拖着把长刀,从彼岸一步一步走来。
踏过茫茫荒野,越过萧索孤桥,走到漫步死尸的战场。
雨水早湿透了他的道袍,狂风早扬起了他的黑发,而将刀刃上的雨水一滴一滴吹落。
彤云不动,狂风如凌迟。
他抬起了头,不知何时开始越走越快,从缓缓而行,变为了急走,在变成了奔跑,狂奔,最后拉出一道残影,惊心动魄!
“是小师叔!!”莫谢罗认出来人,心顿时凉了半截,他自然是知道师父遗愿,知道师父宁死拖住那怪物,只是为了那男人能够取了气运而顺利返回武当。
更知道,这个男人在登上武当山的那一刻,就会成为新的武当掌门!
可是,他明明已经走了,为什么好要回来?!
如此一来,师父岂不是白白牺牲了?
“走啊,你回来做什么!!”他拼尽全力的大吼道,吼的眼泪都掉了下来,但风雨里,他的声音却被淹没了。
而天地之下,只余那男人奔走的脚步声。
似乎风雨狂雷惊闪电,都不过是为他在配乐,为他擂鼓。
而骤然之间,整片荒原上,万兵开始颤抖,开始尖鸣,似是以歌喝之。
盗寇们惊讶的看着手中的兵器,看着那些兵器彷如有了灵魂般,在微微颤动,在发出鸣叫。
魔门精英们也是感到自己赖以生存的兵器,正在跳动。
有恐惧!
有兴奋!
有激昂!
所有人都抬头,死死盯着那孤独,豪情万丈,独自冲向那无敌怪物的身影。
他...已是唯一的希望。
不论之前抱有何种的嫉妒、愤恨、诡谲,此时竟所有人都期待着那男人可以胜利,可以战败这无可匹敌的怪物。
战意在疯狂燃烧,那男人的手开始握向刀柄。
而笼罩在黑烟里的怪物似有所感,而竟然迫于威势,后退了两步。
如此无双气势,仅靠着气势就能逼退这怪物,实在是匪夷所思。
而这一刻,那男人的手已经握住了刀柄。
他要出刀了吗?
不。
他停了下来,而同一时刻,万里兵鸣也平息了下来。
怪物第一次认真的举起了雪焚巨刀。
那男人如岛屿般,屹立在狂风乱流里,下一刻,他出刀了。
众人匪夷所思的看着眼前的一幕。
又或是那一幕太快...
快到眼睛根本就跟不上。
到底是残影?
还是分身?
还是?
那男人站在原地未曾动弹,但是一道灰蒙蒙的影子却从他体内窜出,孤身负剑,面无表情,在雨流狂落、电闪雷鸣里,以近乎于刹那的速度压刀、拔刀、出刀。
一气呵成,人即是刀,刀便是人。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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