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如影,马如龙。
入夜后,皇都夜市喧闹,武林中人的比斗,刀剑交鸣之声,时而入耳,又遥遥而不可探寻。
幽潭小院挂起了红灯笼,而盆火也被侍女小心点燃,而在黑暗里烧了起来。
夏极却始终如老僧入定一般,不闻不问,闭目、塞耳、枯心。
那名为“小影”的侍女看的好玩,便私下里和服侍这少年的姐妹们说这是个呆木头。
原本想着是繁重的工作,甚至若是被哪个武林之人看上了,也只得认命。
但现在,似乎事情也没那么糟糕。
侍女们反倒是产生了希望被这少年看上的渴求。
而便在这时,院外已经关闭的朱漆大门传来“扣门声”。
侍女们顿时安静下来了,不敢自作主张,于是急忙跑去向此间门派的主人请示。
“公子,门外有人敲门。”小影媚声道,然后她娇羞地扭了扭身子,小声嘀咕道,“夜已深了,长夜漫漫呢...”
“要不要开门。”也许是这少年的沉默,被她们视为了温顺,所以她又笑眯眯问道。
而夏极抬起了头,略作感受,静静道:“不过是借酒来此的泼皮,无需理睬。”
“哎?公子,你怎么知道是泼皮?”侍女们好奇的看了过去。
夏极只是不答。
便在这时,门外敲门声愈渐响亮。
“喲,武当的大侠,今晚咱兄弟们没地方睡了,你们正道人士还行行好,让我住进来!”
“反正你就一个人,怀拥这十多名美娇娘,吃得消吗?哈哈哈!”
“兄弟们喝多了,迷路了,你那么大的地方,就空一点出来,不行吗?”
门外的泼皮无赖显然没有听到更多的消息。
他们只知道这正道第一区的院落内,只是住着一个二十多岁的少年。
所以,在某个锦衣男子给了他们些远超想象的钱财后,便是赶来了。
毕竟他们虽然是泼皮,却也不傻。
正道嘛。
再怎么闹腾,难不成还敢杀了自己等人不成?
再何况,一个小小的少年又能如何?
就算他很有名气,那么与自己等人争执,岂不是污了眼,污了手,沾的一身狗屎,届时便于名声也是有损。
再加上那锦衣男子足足给了他们二十两黄金,这足以他们冒险了。
激他开门发怒。
这就是这群泼皮接到的任务。
只要他开了门,发了火,自己等人就也就可以跑了。
所以泼皮们乐呵乐呵的敲门,肆无忌惮的说着令人作呕的话。
夏极面色不动。
但是侍女们却是面子薄,听闻这些泼皮话语污秽不堪,有的便是局促不安起来。
而此时,夏极却是轻轻摇了摇头。
不知是在叹息,还是在感慨。
他未曾起身。
也未曾拔刀。
屈指一弹,那朱红色的门扉便开启了。
泼皮们原本有人附耳在门上听着脚步声,此时未曾听到任何声响,门便突然开了,那附耳于门的泼皮便是整个人咕噜噜打了两个滚,闯进了这区域。
然后,他们抬头,看到了盆火,灯笼的红艳灯光里,蹁跹的少女们娇艳惹人,如热烈的百花。
只是百花之间,那少年低眼垂眉。
他猛然睁开眼,瞳孔里无悲无喜、无怒无伤,而天地便在他开眼的那一刻,突然狂风骤起。
风如刀。
刀气成狂!
那跌跌撞撞闯入的泼皮只觉身子剧痛,脖子一凉,也许是速度太快,他还能看到最后一眼画面。
那边是自己的后背,以及被风切割如凌迟的身躯。
下一刻,他便彻底失去了意识。
整个人被这风刮出门外,随意散落在远处的小树林里。
门外的泼皮见状,只是惶恐地瞪着眼,双腿抖着,裤子也湿了,颤抖着道:“妖怪,妖怪啊!!”
然后便拔腿而跑,再无一人敢逗留。
侍女们虽然心中也是爽快,但同时也是目瞪口呆。
这...这就杀人了?
可是这公子是如何动手的?
没人看清。
也没人可以看清。
他似乎只是睁开了眼,那泼皮便如被凌迟般化作碎肉,再化作血雾,随风飞出,染红了几棵刚植不久的小树和灌木。
“关门吧。夜深了,你们也各自休息吧。”夏极淡淡道,声音轻柔。
只是此次,打扮的娇艳的侍女们确是不敢造次。
那匆匆去关门的侍女,甚至惊吓的差点摔上一跤,然后在把门关紧了。
其余美人,也不再粘着这少年,急忙散去。
空空荡荡的寂静夜里,再次恢复到了独坐大堂的少年。
目光冷然,不知在想些什么。
——
天阙。
十里外,文士打扮的人正独自饮酒。
他对面尚坐着人,一个庄稼汉子。
只是庄稼汉子却不饮酒,哪怕半滴也不沾。
酒可消愁,然而也能软化人的意志,使得那些痛苦的化在一场大梦里,随风而逝。
所以他从不饮。
便在这时,一名黑衣人骤然从门前出现,单膝跪地道:“漠大人,已经吩咐照办了。”
白衣文士品了口酒,平静道:“结果。”
黑衣人侧头看了眼那庄稼汉子。
庞长夜起身,抱拳道:“云兄弟既然有军情,我便先离去了。”
白衣文士名云漠,乃是“天中九会”云会会主,现为巡龙组副组长,极擅毒,为人亦毒。
他压了压手,道:“无妨,庞兄也是自己人,听听又有何关系?
只是在此之前,我有一个问题需要问问庞兄。”
庄稼汉子肃然道:“请说。”
云漠开门见山道:“胜败和武者精神,庞兄选哪个?”
庄稼汉子怔了怔,微微皱起眉,“庞某也非不知变通之人,云兄弟有事但说无妨。”
他为人耿直,很不喜欢这些弯弯绕绕。
所以说,哪怕晚上被人刺杀,也比和这文士坐在一起喝酒舒服。
前者好歹还能锻炼锻炼身体,后者只能如此刻,尬言尬语,东绕西绕,无聊至极。
文士摆了摆手,转头看向门前的黑衣人道:“说吧。”
黑衣人恭敬应了声,然后道:“按照大人吩咐,我挑选了侍女之中最美艳的、却又有着“影”之名的那位,送至了武当休息区域,以色乱之。
又以街头泼皮前去门前撒泼耍浑,以怒乱之。”
“然后呢?”
黑衣人先是露出尊重之色道:“那位...坐怀不乱,便是一人与十余名美娇娘相处,也是毫无所动。”
庞长夜心里实在不齿这文士所为。
但毕竟同一阵营,而且他如此做,目的也很明确,是为了扰乱那位的心。
毕竟龙藏洲的固然很弱,可是这些新时代的传奇,却个个是变态。
之前的大当家,大小姐,这两人几乎颠覆了尚皇的统一大业。
若非大小姐神秘失踪,怕是花落谁家还未可知
现在,面对这大天刀,自然不可不慎重。
只是听闻黑衣人如此汇报,他忍不住赞了声:“好汉子!”
旋即,那黑衣人又露出古怪神色:“只是那前去辱骂的泼皮盗寇,却被他杀了一人。”
白衣文士眉毛一挑,急忙道:“说说细节。”
黑衣人面色更加古怪,然后用最简洁的语言描述道:“当时门无风自开,附耳于门的泼皮失足闯入,然后便是狂风大作,直接将那泼皮变为血雾,卷出了院中,血洒数百米外的树林。”
白衣文士与庄稼汉子两人突然都沉默下来,彼此对视,瞳孔里皆是惊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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