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晧然端正地坐着椅子上,手里捧着香气腾腾的茶盏浅尝了一口茶水,面对着徐阶态度的转变,似乎早已经料到一般。
他先是沉吟了一下,便是一本正经地回应道:“回禀元辅,下官以为朝局固然要维持稳定,但朝廷对将士亦要适当兼顾赏罚分明!像这一次,戚继光可以不进行恩赏,但俞大猷却应该进行褒奖!”
这……
张四维看着林晧然竟然真的直接向老师徐阶提出不同的意见,却是不由得咽了咽吐沫,暗暗地观察着徐阶的反应。
徐阶似乎没有觉得任何不妥,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抬头望着林晧然认真地询问道:“不知你以为应当如何奖赏俞大猷呢?”
林晧然手里捧着茶盏,将自己的想法直接说了出来道:“下官以为,对一个将领最大的奖励不是金帛和恩荫,而是要对其委以重任!当下南边的将领既然能平倭事,便证明其是可堪大用,朝廷可以尝试南将北调,将广东总兵俞大猷调任辽东总兵!”
张四维显得瞠目结舌地望了一眼林晧然,旋即小心翼翼地扭头望向了徐阶。
在大明的军政格局中,不管是文官还是武将,历来都是北尊南卑。北边的蓟辽总督、宣大总督则常常能回兵部任职,但两广总督通常只能平调或回南京养老,有着天壤之别的待遇。
同样的道理,如果一位武将由广东总兵调任辽东总兵,相当于两广总督直接升任蓟辽总督,这是一次没有先例的“升迁”。
但如今,林晧然却提出广东总兵俞大猷调任辽东总兵,不仅是给予了俞大猷一次超常规的升迁,而且打破了“北尊南卑”的传统。
徐阶则是深深地望了一眼林晧然,却是试探性地道:“辽东跟广东相距万里,且辽东总兵刚刚换了人选,此次调动怕是不太妥当吧?”
“下官以为,若是能为大明找到一个可堪大用的辽东总兵,纵使这个位置是空悬半年亦是值得的!再说了,咱们亦不用即刻免掉辽东总兵佟登!”林晧然将茶盏轻轻地放下,却是坚持己见地道。
徐阶轻呷了一口茶水,便是淡淡地说道:“俞大猷确实应当进行奖赏,不过该如何重用于他,此事还得认真再斟酌一下!”
奖赏?斟酌?
张四维却是大气不敢粗喘,显得难以置信地望向了徐阶。
林晧然既没有闹腾,亦没有什么异常的举动,徐阶竟然改变了原先的态度,真的同意对俞大猷进行奖赏,甚至还可能给俞大猷授予辽东总兵的职位。
一念到此,他又是暗暗地扭头望向了林晧然,严重怀疑林晧然给他的老师徐阶喂了迷魂汤。
“这只是下官的粗略见解,至于俞大猷如何安排,自然是全凭元辅大人作主!”林晧然显得很是端正自己的位置,对着徐阶恭敬地拱手道。
徐阶捏着茶盖子轻泼着茶水,则是微笑地轻轻点了点头,似乎颇为欣赏林晧然般,又是关切地询问起林晧然的近况。
林晧然对答如流,只是看到事情已经谈妥,便是识趣地告辞离开。
张四维本不该在这里旁听的,但刚刚徐阶叫他给林晧然泡茶。而后,徐阶并没有将他驱赶出去,而他亦不适合冒然打断两位大佬的谈话。
正是如此,他反而将二人的对话全都听到了耳中,此刻心里不免尴尬,便是想要向徐阶进行告辞。
徐阶看着林晧然离开,却是将手上的茶盏放到桌面上,抬头对着张四维考究般地询问道:“子维,你可知林侍郎意欲何为吗?”
张四维虽然身上打着杨博的烙印,但亦是希望得到老师徐阶的赏识,当即便是认真地回应道:“回禀师相,虽然林侍郎显得很是通常达礼,但恐怕他还是希望朝廷不仅重赏俞大猷,而且将俞大猷调到辽东总兵的位置上!”
“呵……他岂止仅是为俞大猷谋得辽东总兵的位置,他是想要朝廷推行南将北调!”徐阶却是冷哼一声,直接指出林晧然的企图道。
北强南弱,这是大明早已经形成的观念。像杨博举荐的辽东总兵佟登,那个高大壮实的身形便摆在那里,哪怕是俞大猷和戚继光联手,亦是不可能打得赢佟登。
偏偏地,林晧然却是想要打破这个传统,以这些南方将领成功剿倭为由,竟然想要由南方将领统率北方的几万乃至十几万将士。
虽然他一直都知道这个小子锐意改革,但知道他想要实行“南将北调”,心里还是免不得胆颤心惊,当真是没有那小子不敢想的。
不过凭心而论,事情似乎又不是全然胡乱。北将强在身体素质,但论到战斗的运用怕是当真不及南将,如果南将北调没准真能达到一定的效果。
当然,这个事情必定会遭到代表北方派利益的杨博的强烈反对,却是不可能让林晧然如愿。
张四维听到徐阶的点拨,先是嘴巴吃惊地张了开来,旋即便是认真地说道:“师相,这……怕是北边的将士不会同意吧?”
“朝廷要委任谁出任总兵,这个事情什么时候由边军的将士决定了?”徐阶的脸色微沉,当即便是显得有所不满地道。
大明以文制武,如果真要闹事的话,必定是北方系的官员在背后搞鬼。完全可以想象,林晧然跟杨博的角力怕是要集中在“南将北调”的争端上了。
“老师教训得是!”张四维看着老师生气,急忙进行告罪道。
徐阶打量了一眼诚惶诚恐的张四维,心里突然微微一动,便是进行吩咐道:“你再跑一趟兵部!”
张四维本以为老师让自己去找杨博过来商议,但却听到徐阶道:“你问一问胡侍郎两广预备银一事商议得如何了,让他尽快给个回话”
胡侍郎指的是兵部的左侍郎胡松,既是老师徐阶的同乡,亦是他亲家杨博的同年,算是双方关系的一个天然纽带。
张四维应了一声,虽然不明白老师为何这么着急,但还是乖乖地跑了一趟兵部。
只是胡松昨天刚刚接下商讨和解决两广预备银的事情,现在还得部里商议和寻找解决方法,却是没能这么快拿出方案,便是让张四维回去跟徐阶说得后天才能给出方案。
张四维并没有能力逼迫胡松,有了这一句回话,亦算是完成了徐阶所交代的任务。想着人都来了兵部衙门,他当即主动找上正在沙盘前排兵布阵的杨博,将先前宫里所发生的事情说了一遍。
杨博的眼睛紧紧地盯着沙盘,听着张四维的讲述后,显得困惑地抬起头求证道:“徐阁老原本是让袁阁老出面说服林晧然,但还没有等到袁炜那边的结果,却是选择亲自面见林晧然并突然改变了主意?”
“正是如此!”张四维一副很诚实地点头道。
杨博的眉头微微蹙起,手里拿着一个石子认真地思索道:“这个事情太过古怪了!这期间必定发生了什么事情,徐阁老才会改变初衷,不可能无缘无故突然同意对俞大猷进行奖赏?”
“我也不知道怎么回事!对了,在进入宫门之前,林晧然主动跟我聊了一下,最后还提了一句:怕有人会说现在朝廷比不上严嵩当政之时,连五十两都省下了!”张四维认真地思忖片刻,突然记起一个事情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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