文渊阁,内阁议事厅。
陈以勤和张居正都向前迈了一步,从第四位阁臣和第五位阁臣分别递进一位,只是他们都没有生起太大的野心。
陈以勤原本就不是一个拥有大野心的人,且不说他是多得林晧然的运作才成功入阁,更没有跟林晧然相争的政治资本。
至于张居正虽然有一些野心,只是他亦算是见识到林晧然的惊世才能,而今不仅没有多少政治资源,甚至还受累于一直提携他的徐阶被查抄出巨额财产而遭人诟病,他能够继续呆在朝堂还得感谢林晧然没有赶尽杀绝。
有鉴于此,两个人都是恭恭敬敬地向郭朴见了首辅礼,而后又向林晧然见了次辅礼,确定着双方的从属关系。
郭朴在首座落坐,对着左边第一位的林晧然点了点头,便是微笑着说道:“李阁老已经致仕,今由本辅担任首辅。只是本辅年事已高,免不得精力不济,若是遇上朝中大事还得跟诸位一起处置,一切还如同李阁老时期一般无二。”
陈以勤和张居正微微点了点头,敢情郭朴并不打算走“独相”路线。
当然,现在的内阁其实他们二人都没有跟郭朴和林晧然叫板的能力,朝中大事还是会由郭朴或林晧然来敲定。
郭朴扭头望向左边的林晧然,显得温和地说道:“不说当下,哪怕大明建国至今,论治国安邦之能当属文魁郎也!本辅今精力不济,李阁老所留奏章及诸事,便是有劳次辅处置了!”
这……
陈以勤和张居正听到这话,不由得暗吸了一口凉气。
虽然他们都知道郭朴和林晧然一直都是穿着同一条裤子,哪怕郭朴排在林晧然前面,但很多时候郭朴都是跟随林晧然。
却是万万没有想到,郭朴刚刚才坐上首辅的位置,但却是将最重要的票拟核心奏疏工作和处理六部事务的权限直接转交给林晧然了。
“下官谢元辅大人抬举,只是李阁老所处置的奏疏关系甚大,当由元辅亲自处理才是!”林晧然亦是微微一愣,但旋即便是进行推脱道。
陈以勤和张居正交换了一下眼色,都是看到了彼此眼中的震惊,不过他们更加确定这两人的联盟是牢不可破。
郭朴坦诚地望向林晧然,显得语重心长地道:“大明如今方兴未艾,方方面面都需要一个治国奇才掌舵,此事舍你其谁呢?老夫本生追求的不是所谓的权限,而是希望看到一个盛世,一个国泰民安的社会!”
这……
陈以勤和张居正刚刚还在感慨接下来的内阁是要以林晧然为主导,只是听到郭朴的这番话,不由得羞愧地低下了头。
自张璁时期开始,大明朝廷就陷入了争斗中,各党为了权势而彼此使绊子。像徐阶跟严嵩原本是一派,只是徐阶看准时机,却是对严嵩捅了一刀。
不过党争的结果却是让大明变得越来越糟糕,徐阶固然是替大明除掉了一个奸臣,只是为讨好山西帮而恢复淮盐旧例,在税赋上差点做出“加征三年”的恶劣之举。
直到林晧然的横空出世,先是以刁民册震惊朝野,而今以惊世的军事才能定国安邦,这让大明才得以窥得曙光。
陈以勤和张居正迅速地放下了权势之争的念头,却是纷纷望向林晧然,希望林晧然能够挑起开创大明盛世的重担。
“既然如此,那么下官恭敬不如从命了!”林晧然知道这不是郭朴的试探,便是选择接下这副担子拱手道。
郭朴的脸上露出了满意的笑容,只是身体亦是出了一些毛病,不由得咳嗽了几声。而后他对陈以勤和张居正又是进行了一些细节上的安排,亦是给予了相应的好处。
在将具体工作进行分工清楚后,大家便开始商讨起国事。
两京十三省和六部衙门的事务都汇集到内阁之中,单是奏疏票拟便达到二百多份,而国事更是往上四百以上。
若是没有充足的精力,且熟悉于国事运作的人,根本无法应付得了这种浩瀚的国事。而今隆庆不具备这种能力,哪怕司礼监的几位太大监同样不具备。
亦是如此,现在的朝廷诸事还得依仗于内阁来处理,权柄其实是被内阁的四人组牢牢地攥在手里。
跟着以往相比,内阁的权柄是空前的强大,甚至有着不可取代的重要性。只是内阁同样存在着顾忌,却是不敢为所欲为。
毕竟这终究是家天下的王朝,这种形势不可能永远持续下去。若是他们现在做出太大的改革,譬如强行大幅削减宗藩禄米,将来很可能会遭到严重的反噬。
都是熟读史书之人,如何不知道在位时固然能够大刀阔斧,但失势之时不仅不得善终,而且还殃及子孙后代,致使他们更多还得寄望于拥有大魄力改革的君王。
李春芳原本是希望将隆庆拉进改革的战车上,但隆庆却只顾贪图享乐,却是全然没有拯救苍生之念,致使李春芳只能含恨离开京城。
正是如此,内阁四个人讨论的都是如何让朝廷健康地运转,却是不可能波及到触碰某些利益群体的根本性改革。
轮到林晧然发言的时候,林晧然先是喝了一品茶水,而后认真地说道:“据我刚刚得到的军事情报来看,今年开春咱们跟俺答恐怕是要有一场大战了!”
自从他兼任兵部尚书以来,对于军事情报工作十分的重视。经过这么多年的努力,他在蒙古那边拥有大量优秀的内应,对俺答的动向一直都是了如指掌。
虽然俺答还没有领兵南下,甚至俺答都还没有召集各部落的兵马,但结合自己一直以来对蒙古形势的了解,已然提前有了判断。
之所以在这个时候说出来,一来是给在场的三个人提前打个预防针,二来是拿出来跟大家进行商讨应对的方案。
“蒙古历来反复无常,如果不是若愚当年主持八达岭那场大捷,而今边境亦不得如此大平。却不知俺答此番为何而来?”郭朴的脸上涌起寒气,却是好奇地打听道。
军事关乎着大明国运,陈以勤和张居正都显得关切地扭头望向林晧然,亦是想要知道俺答此次南下的动机。
林晧然手里端着茶盏,脸上露出一抹苦笑地道:“去年边境便出现过骚动,此次明面上的理由恐怕还是前来讨要孙子把汗那吉了!”
“咱们索性将把汗那吉给回俺答,看他还有什么话说!”陈以勤听到是因把汉那吉而起,当即便是出主意地道。
把汗那吉带着未婚妻投奔大明早已经是人尽皆知的事情,只是陈以勤对把汗那吉并不感冒,甚至觉得将人还回去还省不少的麻烦事。
张居正知道林晧然不可能像陈以勤这般处事,且听出林晧然指出明面上的理由有另一重含义,不由得好奇地望向林晧然。
“俺答而今创建的后金是内忧外患,建国以来一直不能让各部落过上好日子,甚至日子越过越糟糕。现在他们又遇上灾年,想要解决资源缺乏所引发的纷争,南下其实是势在必行之事!”林晧然指出金国的现状,而后扭头望向陈以勤道:“不管我们交不交出把汗那吉,这一仗都无法避免,俺答急需我们大明的物资来化解金国的危情!”
张居正对北边亦是有所关注,当即便轻轻地点头道:“确实如此,林阁……次辅大人封锁晋商向关外走私物资,加上关外近年灾难不断。俺答所创建的金国已经是政权不稳,确实需要战事来转移他们国内的矛盾!”
“还是次辅深谋远虑,那个把汗那吉交不交确实无济于事,这帮鞑子其实还是图谋我们百姓的财物,当真是该死!”陈以勤亦是理清了形势,显得恨恨地说道。
“若愚,军事上还得由你多费心,切不能在这里出差池,务必要做好防守的准备!”郭朴对林晧然的判断是深信不疑,显得语重心长地告诫道。
林晧然将茶盏放下,亦是做出保证道:“元辅且放心!只要军政维持现状,主帅不临阵换人,此役定然可以无恙!”
郭朴等人听到林晧然如此承诺,加上边军确实得到了大大的改观,故而对俺答的来犯亦是没有过于担忧。
若说他们为何有信心能够开创盛世,正是林晧然这种神乎其神的军事能力,从最初被俺答部打到通州城和北京城,到如今已经将俺答拒于关外。
更为甚者,八达岭的那一场反击战更是打出了大明的威风,令俺答惨败而归,至今才受形势所逼南下。
如此的时局,又拥有着林晧然这定海神针,却还有什么理由再过度担心俺答,俺答充其量不过是一头乱吠的疯狗罢了。
正是如此,对于俺答是否会如林晧然所料那般率军南下,已然不算是一件让他们寝食不安的事情了。
议事很快结束,各方便是纷纷离开。
文渊阁左右修建东阁和西阁,由于已经是中午时分,故而四人一起到西阁简单地享用午饭,而后各自返回值房处理着手中的事务。
林晧然接过李春芳所要处理的奏疏和文书,致使工作量是大大地增加。
只是他本身就是一个精力旺盛的人,加上做事效率比常人都要高出几倍,故而这些奏疏亦是耽搁不了太多的时间。
到了申时,他便将手上的全部工作都处理得漂漂亮亮的,此时外面的阳光灿灿,显得一切都那般的美好。
却是这时,一道身影从外面匆匆地走了进来,正是隆庆最为信任的太监张福。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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