周将军带着两千骑兵离开汴州。
只是即便他再努力赶赴,也还是没来得及追上乱军。
待他到达商州之时,帝都已破,唐皇仓皇出逃,庆亲王与慌乱中不慎被马踩死。
接到这一消息,梁帅险些晕厥。
他强撑着回到家中,正碰到过来跟刘氏请示,想回司空家给汪氏庆生的柳福儿。
梁帅冷了脸道:“这回你如愿了?”
柳福儿一脸莫名,只低下头,不语。
梁帅此时不想见她,便进屋吩咐刘氏挂白。
柳福儿走得不快,听到这话,面色顿时一白。
她仔仔细细回忆刚才与梁帅照面时的表情,悲恸是有,但更多的是气怒。
柳福儿的心里终于定下。
起码她可以肯定,故去的那个不是梁二。
只是此时的梁帅正在气她,定不会告诉她谁出了事,她也只能回去安静的等着。
晚些时候梁大回到家里。
唐氏见他身上带着些微薄的酒气,不由嗔道:“若要饮酒,在家便是,难道我还能阻了你?”
梁大定定看着她,忽的握着她帮自己解衣的手,道:“敏娘,阿耶他……去了。”
唐氏眨眨眼。
阿耶晚上时才一同用过晚饭啊。
但看到他脸上的悲恸,她忽的明白他说的是谁。
她不可置信的连退几步,脚一软,跌坐在地上。
梁大赶忙上前,将她扶起。
唐氏紧抓着他袖口,道:“怎么回事?阿耶身体一向极好,好端端的,怎么会去了?”
梁大叹息道:“乱军攻破皇城,整个城里都乱了套。”
“阿耶本是要随唐皇同往,不想马匹突然发狂,将他甩下,结果……”
唐氏面色煞白,没等梁大说完便已晕死过去。
“敏娘,”梁大唬了一跳,急忙将指探到她鼻下,感觉到气息,他舒了口气,忙唤人去请郎中,又抱了人上榻。
成女史进来时,见唐氏睫毛颤颤,未语泪已流出。
她忙快步上前,看了眼梁大,柔声道:“公主,你这是怎么了?”
唐氏哽咽一声,道:“阿耶,去了。”
成女史面色微变,却因估计、、顾及梁大,不好说什么。
梁大见她悲戚成这样,心里也不好受,便示意成女史照顾她,他站去廊下。
成女史这才跪坐在脚踏上,问怎么回事。
得知竟是被乱马踩死,她幽幽一叹,道:“帝都乱成这样,不知王妃娘娘如何了?”
唐氏这才想起阿娘,她忙撑起身体,软软的喊大郎。
梁大急忙迈步进来。
唐氏道:“你可知阿娘她们如何了?”
梁大默默摇了摇头。
唐氏便又啜泣起来。
梁大道:“此时帝都情形未定,我总不能让周将军丢下军务,去寻泰水大人吧?”
唐氏垂下头,眼泪跟断线的珠子似的。
梁大叹气,道:“你别哭了,你把我的心都哭碎了。”
唐氏一听,哭得越发起劲。
梁大心里本就愧对,只好道:“我尽量打听吧。”
梁大转头出门。
成女史柔声宽慰着,同时也劝唐氏。
“公主还是斟酌着些,莫把郎君逼得太过。”
唐氏泣道:“我哪里逼他了?我家人生死未卜,我是他们骨血所化,不能做什么,难道还不能哭一哭吗?”
“能,”成女史见她悲怒交加,几欲晕厥,忙如哄孩童一般的点头,又轻抚她背脊,帮她顺气。
第二天一早,柳福儿便知是唐氏的父亲故去。
唐氏伤心太过,已然卧床。
饭桌上,梁帅头也不抬的用罢了饭便走。
虞氏等刘氏跟去,便叫住柳福儿,又打发了其他人,道:“帝都闹出的乱子,你和二郎是不是有份?”
柳福儿耷拉着脑袋,轻轻点了点。
虞氏拉她到近前,道:“你阿耶一直都以忠君爱民为己任,你们这么做,他怎会不生气?”
柳福儿道:“可若不这么做,梁家这些人的命就始终捏在帝都那些人的手里,我不想家人有事。”
“孩子话,”虞氏摇头,道:“只要唐皇在,朝堂就不会散。”
柳福儿抿嘴。
她以为,即便皇帝还在,可一旦离开帝都,身上罩着的光圈就少了大半。
天长日久的,便是梁帅不变,也难保其他人心思不浮动。
倒时皇权不皇权的,可就两说了。
虞氏也知她是为了这个家,虽然欠妥,但也是一片好心,便道:“你阿耶不是个气性大的,过一阵也就好了。只是这段时间,你怕是要受些委屈了。”
“没事的婆婆,”柳福儿勾了勾唇角。
“好孩子,”虞氏点头道:“这事牵连到了亲家公,未免你阿嫂多向,这件事便到此为止。以后你莫再想,我也会叮嘱你阿耶注意。”
“是,”柳福儿眼睛弯弯。
虞氏摆手,道:“行了,回去歇歇吧,瞧你这眼圈黑的,昨晚没睡好吧?”
柳福儿不好意思的笑笑,屈膝行礼,方才回了小院。
此时,府里皆换下热闹的颜色。
柳福儿换上淡雅的素服,点了柱香,遥拜庆亲王。
因着这事,柳福儿不好出门,便让赤槿代她会司空家拜寿。
汪氏听说这事,也只能叹息一声。
这事要怪就怪庆亲王命不好。
那马什么时候惊不好,偏巧在逃命之时。
又几日,梁帅奉护驾诏令,率大军北上。
梁大驻守汴州。
唐氏从打那天之后,便一直病卧在床。
眼见她一天天憔悴消瘦,梁大的心如在锅中烹煮。
刘氏担心唐氏,将城中郎中请遍。
奈何汤药救不得心病,只能见她如秋风扫过的鲜花,渐渐枯萎。
柳福儿心里多少有些愧疚,便时常过去宽慰一二。
但显然效果不佳。
便在这时,戚氏在送来重阳节礼时发来邀请,想请梁家女眷往江陵赏菊登高。
刘氏这会儿哪里有心思,便婉拒了。
不想没几日,便有人来报,马家娘子来访。
刘氏诧异,忙让人请了进来。
待到见到面,才得知,竟然只有马颖一人。
刘氏心里嘀咕,面上慈和的道:“你阿娘和阿嫂不曾陪你来?”
马颖摇头,弯着月芽样的眼睛道:“府里被乱军折腾得乱七八糟,就连树都被拔光了。”
“要不是还有屋子,就跟校场上没什么两样。”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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