陆三川终于明白为何这帮江湖人士会老老实实在医馆之中,原来这董大夫是个深藏不露的高手!以那身法与掌劲来看,武功不会比贺安低多少。
董大夫见陆三川愣愣地看着自己,微微一笑,双眼便挤成了一道细缝,“年轻的时候练过几招而已。”
陆三川似懂非懂地点了点头,转而望向郭文宇,郭文宇已站起,一手扶着胸口,紧盯着董大夫,撤出医馆。
心中想到:没想到事情已发展到这种地步,游龙吟刀已致江湖大乱,各路人马蜂拥而至,在桃仙谷大打出手,死的死,伤的伤。
又想起蓝德协说“生了个儿子也是薄情之人,竟放火烧了老家”,无人听之惊骇,心道:不知是谁谣传是我放火烧了陆宅,以讹传讹,如今众人大都相信我乃放火烧了老家的不孝之子。这可如何是好。
董大夫见他怔怔出神,以为他担忧苏青伤情,好意提醒道:“小兄弟,你娘子已脱离险境,不必过分担心。”
陆三川忙拱手,向董大夫深深作揖,“多谢董大夫妙手仁心。”
还未离去的一众江湖人,听说苏青是他娘子,想笑却又不敢大声放肆,便以手捂嘴悄声接耳窃笑不止。
陆三川知道他们在笑什么,心下也是愈加疑惑:究竟燕女是何意?
过不一会,又有一人走入医馆,身着白衣,胸前赫然一道一尺血缝。那人咬牙切齿,显是极力忍耐,与董大夫指了指伤口。董大夫便立马走去,替他剪开衣物,露出肉躯。那道伤口自左乳直至右腹,鲜血淋漓。
董大夫啧啧了几声,拿来脸盆,替他清理伤口。
那人为忍受疼痛转移注意力,便与众人谈天,“大伙都在啊?”
一众人纷纷围拢过来。蓝德协道:“兄弟,你也刚从桃仙谷回来?”
那人点了点头,道:“是啊。如今的桃仙谷堪比战场,只消进了那树门,便要随时警惕。”
一众人虽皆为刀谱而来,眼下见自己夺刀无望,也便不再过分牵挂,融洽和谐,好似兄弟。“是啊,为了刀谱可以六亲不认。”
“我本与同我结交了十年的兄弟一起前往,进到桃仙谷,我以为寻到了陆本炽,大叫一声,他却举刀向我劈来。”
那人叹了口气,“哎,现在连赤壁都乱了,百姓闭门不出,唯恐遇见浑身是血的人。我先前进了一家医馆,那大夫头发花白,竟倒在地上死了。”
陆三川心中一惊,知晓是自己捅杀的那位大夫,便竖起双耳,听那人又说道,“官府也是睁一只眼闭一只,无暇顾及,任由那大夫死在那里。”
董大夫忽道:“你说的是东城的杨大夫吧?六十余岁,留着山羊胡子。”
那人道:“对对对,就是东城门附近,至于叫什么,我可不知。”
董大夫叹了口气,一边将沾满了血迹的毛巾浸回脸盆之中,说道:“杨大夫医术高超,脾气却是不好,我曾劝过他,让他稍稍收敛一些,他却说桃仙医如何如何,人家桃仙医乃是天下第一神医,他能比吗?只是可惜了一条性命。”
陆三川轻吁一口气。
董大夫的娘子撩帘走出,见陆三川,笑着与他说道:“小伙子,你爱人已无大碍,不过三十日内不要做过度激烈之事,多忍忍。”
陆三川不知她此话何意,不过“已无大碍”还是听得懂的,便向她作揖行礼,饱含诚意,“多谢夫人。”
董夫人“咯咯”笑了几声,忽然惊叫道:“呀,药煎糊了!”便赶忙向后院赶去,屁股一扭一扭的,引得众人一阵心动。
陆三川走入内堂,见苏青躺在床上,依旧未睁开双眼。他已不再担心,轻声走去床边坐下,望着沉睡的苏青,心思万千:父亲教我做人,恪守礼仪道德。而我今日,却竟出手误杀好人。我这般无礼,杨大夫自是可以嫌我厌烦,我又能说些什么怪他什么。不过苏姑娘与我有大恩,我担忧她伤情,这才致使冲动失控。
董大夫替那人处理完伤口,在木盆中清洗了双手,向门外望了一眼,顾自叹了口气,说道:“你们且在堂内休憩片刻,自觉差不多了,再回去吧。我去一趟城东,为杨大夫处理后事,毕竟同为医者,我不忍见他尸首无人收拾。”
众人纷纷点头表示赞允,夸董大夫有医有德是医仙下凡,待董大夫离去,却沉默了下来。胸口有伤的那人见此,立刻警觉,握剑在手。
蓝德协瞥了他一眼,眼珠一转望向内堂的蓝色遮帘,低声说道:“燕女在内堂。”
那人微微吃惊,“燕女?”
“嗯。”蓝德协点了点头,神色严肃,目光逐一在众人脸上扫过。众人心领神会,一个个皆握剑在手,互相以眼神示意,站起,往内堂走去。
蓝德协最先撩帘走入屋内,笑盈盈地望着陆三川,问道:“小兄弟,燕女伤势如何?”
陆三川正待答话,却见蓝德协一手抓着剑,身后陆陆续续有人撩帘走入内堂。他便已心中有数,抓了长剑在手,警觉道:“苏姑娘仍有性命之忧。你们要作甚。”
蓝德协依是笑眯眯的,“既然燕女这般痛苦,不如...”话音未落,便抽剑往苏青刺去。
陆三川早已料到,抢一步抽剑刺出,蓝德协武功平平,自然无法躲闪,被一剑刺中胸口,惨叫一声倒地身亡。
其身后之人见陆三川刺剑甚急,倒也有些惊慌,踌躇不敢再前。庄算道:“小子,我们要杀的是燕女,你只要老老实实站在一旁,我们不会拿你怎样。”
陆三川冷冷哼了一声,手中长剑正滴落着鲜血,“苏姑娘有恩与我,眼下她有伤在床,我自当拼命守护。你们若是想杀她,得从我尸体上踏过去!”
一干人等犹豫片刻,面面相觑,均想:燕女如今受伤卧床全无反抗之力,机会实在难得。便一齐抽剑而上。
陆三川于刹那之间连刺两剑,将二人刺死,手背伤口忽然裂开,他吃痛,分散了注意力,长剑便停止不前。
陈启波在最前,见此机会,赶忙提剑刺去。
幸陆三川反应及时,抬剑招架,二人过了三招,势均力敌。陈启波身后两人挤入内堂,一人举剑攻向陆三川,另一人则对苏青下手。
陆三川大叫:“以多胜少趁人之危,好不要脸!”
陈启波冷冷笑了一声,“什么要脸不要脸的,只要能达到目的,不要脸又何妨?”
眼见剑尖将伤到苏青,陆三川运起内力,一剑挡开两剑,正待保护苏青,却又有三剑向他刺将而来。他将剑横于身前抵挡,右手伸去,抓住那柄试图偷袭苏青的长剑。
试图偷袭苏青的庄算吃了一惊,翻腕一转,陆三川手掌遭剑刃搅刮,疼痛万分,仍不愿意放手,而三柄剑愈发凌厉,打得他全无还手之力,十招过后,左半身已是血痕累累。
陈启波见她这般护着苏青,便相信苏青果真是他娘子,冷冷地道:“怎么,被燕女勾了魂魄?竟这般护着她。”
庄算道:“小子,我见你生得不像坏人,劝你一句,离燕女远一些。”
陆三川冷笑了一声,全然无所畏惧,“我见你生得不像好人。”
庄算两眼一瞪,怒发冲冠,当即提剑刺去。
陆三川强忍住伤痛,屏息凝神,血淋淋的左臂握剑疾出,反将庄算刺死,却终于精疲力竭,陈启波等三柄剑一齐刺来,正中他胸口。
陆三川轻吟一声,双眼渐渐模糊,想要转头再望一眼苏青,却也无法办到,身子软绵绵的,趴倒在床边。
陈启波哼了一声,“早让开不就没事了。”便对着苏青胸口,提剑刺下。
“什么事啊吵吵嚷嚷的。”董夫人在后院煎药,闻见屋内断断续续传来惨叫之声,心头一紧,拿着蒲扇便走了进来,却见一干人等站在床边,陈启波双手握剑举过头顶正待刺下,便是一声凌厉尖叫,“你们作甚!”
陈启波只觉两耳一痛,不自觉地缩进脖颈,忘了刺剑。
不消一会,董夫人看懂情状,咬着牙骂了一句“好死不死的”,以蒲扇为兵器,于眨眼之间准确无误击在五人后腰命门、悬枢双穴,五人顿时两腿一软,浑身使不上劲,各自倒地。
董夫人见陆三川奄奄一息,抢步上前,纤瘦的手臂轻而易举地抱起陆三川放在苏青身旁,剪开他衣裳,取了针灸,封住他任脉玉堂、紫宫、华盖、璇玑四穴。
陈启波等人躺在地上呻吟不断。
董夫人心下烦乱,低声说道:“闭嘴!过不一炷香后你们便会恢复体力,到时自行滚出医馆,若不然,我可就动真格的了。”
五人明白董夫人武功高强远胜自己,便立刻闭口不语,待一炷香后手脚可以动弹,握了刀剑悄悄退出内堂,却又心有不甘,便来到柜台之后,拉开抽屉,却见屉内仅有铜板五枚,不禁大失所望,不过聊胜于无,一人分了一枚,出馆离去。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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