走在回营的路上,由于天气好,能模糊见到天江对岸的景物。
曹操偏首一望,也许是巧合,也许是命中注定的相遇,恰在此时,孙权也是把目光望向了江对岸。
两个人距离不近,但在自己的视野里对方的身影确是那样的清晰,仿佛他就站在自己的面前。
同时微笑,同时点头,也同时把目光收回。
这是老朋友之间的问候,也是夙敌征伐的开始。
“杨修,一说到宿敌,大家可能会首先联想到借宿的宿。可实际上,夙敌中的夙也可以是夙愿中夙。对于这二者,我们的大才子能否为孤解释一下呢?”
“丞相博古通今,今日特意考察修的文学修养,修在此献丑了。
前一个宿敌,指的是长时期的敌人,范围广,没有争对性,可能是一个敌人,也有可能是一群敌人。
后一个夙敌,也是长时期的敌人,但却有争对性,就好比命中注定我爱你一样,只对你一人。
前者注重结果,后者注重过程。一个人若有多个前者不可怕,可怕的是拥有多个后者。”
“你说的不错,那不知你和司马懿是前者还是后者呢?”曹操停下脚步,收敛笑容,眼神变得犀利。
“现在是前者,未来也许会成为后者。不过我们却在前者的基础上,享受后者的过程。”杨修说到这,心中升起一股战意沸腾的斗志。
“子健,能让杨修追随你是你的福气。你若是长子,孤现在就可以把你定位继承人,可现在,一旦开口,那就是害了你。”曹操深吸一口气,无奈的摇摇头,径自向前走去。
等到曹操走远,曹植不解的向杨修问道:“祖德,父亲的话是什么意思?你们俩好好的对话,怎么又说到我身上了?”
“公子,丞相对您期望很大,但现在的您却让他很失望。请恕我直言之罪,可现在也只有我能对您说这话了,这也是丞相的意思。”杨修俯身一拜。
“祖德,我不怪你,你具体跟我说说。”曹植把杨修扶起来,虚心请教道。
“谢公子。丞相刚才问我的话,实际上是在暗喻你们兄弟二人。您与二公子在大公子建在时,是兄弟,也是潜在的宿敌。可在大公子离世后,你们的关系就变成了夙敌。
因为,在您的这些兄弟中,丞相对您无疑是非常喜爱的。这也导致您成为了仇恨的焦点,凡是有意丞相位子的人,都会想方设法取您而代之。
我与司马懿无冤无仇,只是因为阵营的不同而站到了对立面。如今的我与他是宿敌,但还没有到一对一的时候,等什么时候,您与二公到了分庭抗礼的时候,我与他便将会从宿敌转变为夙敌。”
“你说的这些我懂,可你为什么要说父亲对我很失望呢?”曹植对杨修前面说的不是很上心,眼下问的这个,才是他关注的地方。
“哎!在丞相心里你已经被内定为继承人。你要知道,丞相一旦做出决定,那是谁也无法更改的。曹冲公子的死对丞相刺激很大。
假如曹冲公子不死,说句不敬的话,您只能排在第二位。首位人选肯定是曹冲公子。
丞相心里的苦没对谁说过,但只要是有心人稍加揣摩,便能感到一股比黄莲还苦的苦味。
长子骁勇善战,不幸英年早逝。小儿天资聪慧,不幸中途夭折。一大一小皆是丞相的心头肉。
按照正常发展,长公子继承丞相的位子,没有一个人会提出反对意见,也不会有兄弟进行反对。可世事无常,长公子真的去了。
这件事让丞相在忧愤伤心的同时,考虑到了继承人问题。正是这股情绪,促使他对曹冲公子表现的极为喜爱。
他不知道,他的这种喜爱在某些人的眼中变成了刺,一根深深扎入内心的刺。这根刺若是不剔除掉,被刺之人怎能安然无忧的生活?
曹冲公子的事给丞相敲响了警钟。他是一位有智慧的人,政治斗争经验比我们丰富的多。若是现在他把心中的想法放到明处,您就不会像现在这么轻松了。
您之所以比曹冲公子的处境好一些,有两点原因,一来您有自己的班底,二来丞相对子嗣相残这件事相当关注。二者去其一,您的处境会变得跟曹冲公子一样,甚至会更糟糕。
在丞相心中,您文学造诣很高,秉性纯良,但魄力不足,不够果断,也不够狠辣。这样的性格在盛世还好说,但在况下,实乃致命。
这也许是上苍对丞相开的玩笑吧!将他的文韬武略拆了开来,您与二公子一文一武。然而,二公子在具备武勇的同时,文采与您想比,差距是有,但不是很多。
公子,您的性子真得改一改了。丞相能护您一时,但护不了您一辈子。丞相在,一切暗流都会隐藏在最底端。反之,积聚的暗流会变成惊涛骇浪,洪水猛兽!”
曹植的脸色变得煞白,他最不愿发生的事还是发生了。冥冥之中的那双命运之手,始终推动着事情的进展。人力终有时,自己在命运面前是多么的渺小。
“祖德,你说的话我都听进心里了。你放心,我会慢慢改正的,再不济,到最后我去为父亲守陵。”
杨修双手握紧,很想重重的向曹植挥出一拳。自己怎么就跟了这样一位主公呢?若是听进心里,又怎会有守陵一说?你是在逃避吗?逃避谁?逃避二公子吗?不!你是在逃避自己啊!
“你们还愣在那干什么?还不赶紧过来!”站在远处的曹操,朝他们大喊一声。
“祖德,谢谢你。你放心,不管日后怎样,我一定会保住你的。”曹植这句话说的很认真,语气也很重。
“公子啊!您,哎!”杨修衣袖一挥,恨铁不成钢的情绪让他几乎崩溃。
在智者心中,这句话无疑代表你已经认输了。若你是真正的赢家,怎会说出保住你这三个字呢?
“一时成败转头空,浪花淘尽英雄。”这句话如同魔咒般,在杨修的脑海里翻腾。要不是心中尚存斗志和傲骨,说不定,这会就要投江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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